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暮色渐浓。
侯府正堂之中,老侯爷江怀安端坐于主位,面色沉如水,眼中满是怒意,冷冷地望着跪伏于堂前的崔氏母女二人。
崔氏低着头,神情惴惴。她前日才在江浅那头吃了大亏,满心不忿,本欲回府向丈夫告状,岂料今晨老侯爷得了风声,不但不替她出头,反而当着下人面大加斥责,令她颜面扫地。
江寐见状,连忙换上平日里最擅长的柔弱模样,泪眼盈盈,声音楚楚:“爹爹莫恼,母亲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被陈家蒙蔽,才做下此等糊涂事。只怕是大姐姐登上高枝,反要生事挑拨我侯府罢了。”
此话一出,江怀安脸色愈加难看,手中茶盏“砰”的一声重重放在案几上,指着江寐怒道:“陈家贪墨案起,满京城人心惶惶,谁人不怕沾染?你母亲却背着我,与陈家暗定姻亲,险些将侯府沾上了脏水!”
崔氏素来疼江寐,看到江怀安对着女儿教训,强自抬头回辩道:“若不是你这些年来不理朝事缩在家中,侯府日子不好过,我的寐儿如何嫁一好郎君,我这才不得已想了这个办法。”
“住口!”江怀安厉声打断,眼中怒火不减,“如今江浅已嫁入沈府,风头正盛。外人皆言侯府有意倒向沈从迹。张仲颐那老狐狸数日前借话讽我,我如今两难又该如何?”
江怀安越说越气:“沈家成婚那日,侯府划清了界限,才消得阁老一点一心,你如今倒是巴巴给人把几大箱子嫁妆送了上门,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江怀安又攀附江府是吧!”
崔氏泪水滚滚而下,哽咽指责着侯爷:“你只管当你的闲散侯爷,当初嫁给你后我就没享过一天福,这个家里里外外哪个不是我悉心操持,如今出了事,你反倒怪起来我。”
老侯爷语气冰冷万分:“既然如今江浅嫁了人,寐儿也该张罗婚事了,之前户部度支司的郎中熊家曾找人过来提过亲,我已经应下寐儿和他们家二公子的婚事,不日就会上门,你做母亲的给寐儿张罗张罗。”
“你说什么?”崔氏听罢如遭雷击,失声道:“那个二公子?半条命快被阎王爷收走了,你,你怎么能应下!”
崔氏大喘着气,口不择言:“你还说我算计江浅,你难道就不因着熊及用和张仲颐的关系让你女儿成亲?我就算死也不会让我女儿嫁给他。”
老侯爷听到这般话顿时火冒三丈,他喝了门外的小厮:“由不得你!来人给我把崔氏关起来。”
门外守着的家丁一拥而入,强行将崔氏拖拽出堂,崔氏一路挣扎哭喊,终究被带离正厅。
江寐见母亲被带走,一时手足无措,哭得梨花带雨,却无人搭理。
江怀安哪管这些,自己的前途能不能保得住对他才是要紧的事。他知晓,陈家一案尚未平息,而自己此时若不立断割席,只怕真要满盘皆输。
后院中刚刚平静了下去,前院的小厮就来通报,说是张府的管家送来请帖,邀侯爷府上一叙。
另一边,刑部衙署内东侧的值房中
蜡泪凝固在案几上,烛灯如豆,映照着散落的卷宗和干涸的墨砚。
檐角铁马被晚风吹得叮咚作响,沈从迹被声音吵醒,从趴着的桌上缓缓醒来,他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砚台里残余的墨汁结了冰片似的脆皮,砚台上搁着的毛笔头也冻成了硬梆梆的小戟。
“咚咚”——
司茶门子张顺弓着身子进来,左手提着鎏铜茶壶,右手拎着黑漆食盒,茶壶嘴还冒着袅袅热气
“大人您醒了。”
沈从迹挺了挺僵直的背,转动了下酸痛的脖颈,听见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他哑着声道:“几时了?”
“丑时了,大人。”张顺一边说着一边倒着茶,琥珀色的茶汤在盏中打着旋儿。
侍候完茶,他又将食盒揭开,将一叠叠小点心摆在案桌上。
点心模样精致、香甜四溢。
张顺道:“刚刚您夫人来过,说是给您备的点心。”
沈从迹听到江浅送来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现下在哪?”
张顺道:“夫人送下后就回去了,说是您公事繁忙就不多打扰了。”
“好,你先下去吧。”
张顺得了吩咐,退身出了屋。
沈从迹拿起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酥软绵密,里面还带一点热气,一尝就知道是刚刚做好的。
他就着茶,不知不觉竟将面前的点心吃了大半。
夜深寂静,门轴吱呀一声显得异常清晰。
“大人,账册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刑部侍郎赵知良说着进了门,走进里面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的三盘糕点,“咦”了一声:“大人,你不是不喜甜?这是哪来的?”
沈从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