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接话，接过手卷，抿了口茶看了起来。

一旁的赵知良念叨句：“哪个铺子做的，看着甚是精致啊。”

赵知良平日里会不时晕眩，因而总是随身带着糕点。

说着，赵知良撇了眼没接声的沈从迹，偷摸的想拿起一块尝尝。

“这糕...”赵知良的指尖刚要碰到食盒，突然"啪"的一声，沈从迹合上了手中的账卷，那声音不轻不重，颇有点故意的感觉。

沈从迹素不喜旁人动他饮食器具，刑部里的那些个小厮甚至将沈从迹用的茶具与旁人单独分开，

赵知良也习惯了他这点讲究，因此没当回事，心里只道：“还是这个毛病，一点没变。”

“还有件事，属下不知道该不该问。”赵知良收回了手，又道。

“何事？”沈从迹抬眼问道。

“锦衣卫接手此案，甚是蹊跷。”

“为何这么说”沈从迹不紧不慢道。

“这次接手的人，是北镇抚司使曹历。”赵知良看了眼沈从迹。

北镇抚司使曹历为人心狠，手段毒辣，锦衣卫虽然与张阁老并无多少干系，但曹历此人从前却是和张仲颐有些过节。

陈琮的案子，现下只有刑部过问，旁的官员都怕得罪了陈琮背后的张仲颐，然而现在又多了一个曹历，只是不知道曹历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现下“寿仙宫”修缮刚刚开始，就出了这档子事，只怕圣上那边对此也是不满，派了锦衣卫接手此事，估计也是为了点张阁老都收敛着些，顺便敲打下接任之人，更何况...”

沈从迹顿了顿：“如今国库银钱紧缺，都是先紧着边关军饷，为了修缮的款项，朝臣都吵成什么样了，自然不好动用国库的银子，如今抄了陈府的家，这笔银子最后还说不准落到哪里。”

赵知良小声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不想走明面的账？”

沈从迹只点了出圣上的意思，赵知良聪明些便也能猜出来此事关窍。

“属下明白了。”

翌日，

北镇抚司的派了人来，说要将陈琮移押至诏狱。

而这边张仲颐自然也收到了风声。

正阳街上的春令楼中

张阁老正在雅间中斟茶品茗，不多时，守在门口的罗管家推门进来，跟在身后的正是侯爷江怀安。

二人落座之后，厅中一时静默，只有茶水轻响，仿佛试探彼此的沉默更胜言语。

江怀安素来沉稳，不知今日张仲颐所为何事，故而不发一言，欲以静制动。

张仲颐却是老谋深算，早知江怀安心思，当即缓缓开口，语气看似随意，实则字字藏锋：“前些时日，听闻侯爷之女出阁，老夫公务缠身，未得登门贺喜，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此话不着痕迹的点了江怀安一通，便是要江怀安给他个解释。

江怀安心头微跳，知他话中有话，面上却仍强作镇定，冷冷道：“阁老说笑了。那女儿平日最是任性，此番竟私自定下婚约，老夫也是事后才知，实不相瞒，实属无奈。”

张仲颐假作恍然，语气微顿，露出几分讶异：“如此说来，此番婚事，并非侯爷所允？”

“可我怎么前几日听说，侯府派人去给沈府送了几大箱子金银，这倒是让老夫有些看不懂，不知侯爷意在何为？”

江怀安又解释一通，到此，张仲颐觉得话铺垫的差不多了，于是开始道出目的。

他故作为难道：“侯爷也知，当初陈琮督责修缮，是老夫一力举荐，如今那差事仍悬而未决，圣上问责于我，老夫心中惴惴。老夫几日前已经和圣上提议侯爷负责此事，只是...”

江怀安闻言一怔，随即拱手道：“阁老有何为难之处，尽可明示。”

“陈琮的事未了结，圣上心事难解，作为臣子也心里难安。”

他看向江怀安，语气暗沉：“这些时日，北镇抚司的人就要将人带走，哎，陈琮年事已高，若是经不住刑责，口出胡言，辱了圣明，牵连旁人，那便是大祸临头。”

他话语虽轻，分量却重，言辞之间已将利害摆明，既是试探，又是威胁。

“阁老若有用得上在下，尽可交于江某。”话说到这份上，又是点了侯府和沈府关系，又是提到举荐一事，江怀安自然明白张仲颐话中意思。

“侯爷是聪明人。”张阁老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