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马家的时候,明月恨不得骨头都轻了三两,自觉前途一片光明,连带着擦肩而过的粪车都不觉得臭了。
只要能在下一次让赵太太满意,这位大客就算稳了!
哪怕日后只伺候这一家呢,也够吃穿了。
沉重的付出即将得到丰厚回报,明月禁不住笑出声,自言自语道:“明月啊明月,你真厉害啊!”
她太高兴了,以至于下午外出兜售布片零料时,王老太都忍不住问:“姑娘,遇到什么好事了?”
正弯腰挑选的陈大姐也十分好奇地望过来。
事以密成,明月抿嘴儿一笑,避而不答,“不瞒你们说,我着急往南边去呢,只卖这半天,若卖不完也不强求,留着自己缝衣裳穿。”
目前最要紧的就是与赵太太的“中秋之约”,别的都可以靠后。
固县往南的旅人可遇不可求,前几天她刚来时就拜托客栈伙计帮忙打听了,如今也才凑到两个,都是明天就要走。若不赶这波,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王老太没多问,只一味加紧选料子,陈大姐也被带动,莫名紧张了起来。
明月便问:“算算日子,令郎的新衣也该得了,穿着还好?”
陈大姐可算等到有人问了,当下眉飞色舞道:“非我夸口,我家桂明生得俊秀,穿什么都好看……”
人靠衣裳马靠鞍,您好歹也夸夸我家的货不行吗?明月心中哭笑不得,口中却也顺着夸,“那是,大姐您长得体面,令郎还能差得了么?”
王老太没忍住,埋头笑了一声,又出声附和道:“她家桂明确实俊。”
陈大姐越发得意起来,难免有些飘飘然,又咬牙选了一套长衫料子,花了三百多文。
数铜板的空儿,明月趁机问:“那他的同窗们就没有问的?”
叫他们都来我这里买呀!
陈大姐递铜板的动作一顿,支吾道:“我不知道,我也不问他学里的事……”
说完,抓起布片就走。
明月:“……”
不是,你跑什么!
等她家的门一关,王老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压低声音对明月道:“这是唯恐有人压下她儿子的风头去。”
虽说能供得起读书的大多有点闲钱,可民间私塾收的都是平头百姓家的孩子,能有身干净衣裳穿就不错了,哪里敢奢望丝绸呢?听说桂明那身水田衣穿去私塾,着实轰动。
卖货的自然希望人人都穿自己卖的货,可买货的,却希望自己是独一份儿。
明月也跟着笑,“那您知不知道那几个读书的同窗住在哪里?”
具体住在哪里,王老太还真不清楚。
但她知道私塾在哪儿。
次日晌午,明月直接就牵着骡子过去了!
这家私塾收的多是本县学子,晚间可以家去,但中午只休半个时辰,离家远的学子来不及往返,或自己带饭,或有家人来送。
等人一多,明月就在那外面叫卖,“丝绸~丝绸~江南丝绸!江南上等丝绸!绫罗绸缎无所不包,挑织染缂应有尽有,丝绸零料便宜卖啦,两文钱一张,两~文~钱一张!买到赚到,只要两文钱一张啦!可做水田衣,水田衣!男穿风流倜傥,女穿灵秀飘逸……”
丝绸?!
布片?!
水田衣?!
有几人的耳朵登时竖起,竟顾不得等儿子出来取饭,急匆匆过来问道:“前儿那姓黄的书生身上穿的水田衣,就是这些拼的不成?”
“正是正是,正是拿我家料子拼的。”明月笑眯眯道,“您若喜欢,尽管挑,或许以后我就不卖了,买到赚到。若拿不定主意时,直接叫令郎过来往身上比比,我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可算遇着了,”一个穿姜黄色斜襟短衫的女人撇撇嘴,“你不知道,前儿我去问那陈大姐,她还死活不肯说哩!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满天下的衣裳只她儿子穿得不成?”
另一人也附和道:“说的是呢,既是拼接,我们另选不同花色不同纹样就是了。”
打量谁稀罕同人穿一样的呢!
说笑间,几个女人便凑在一处挑选起来。
期间陆续有下课的书生出来,四处找娘不见,环顾四周后才迟疑着往这边来,“娘,恁都来了,怎还不给我饭!”
头一个过来的女子拍大腿,“哎呦,你看,忘了!正好你来,过来我比比!”
那书生也就十二三岁模样,当众被母亲拉过去比划来比划去,四周又好些人围观,小脸儿泛红,有点不好意思。
他娘就往他背上拍了把,“别乱动,给你选新衣裳呢!”
新衣裳!小书生眼睛一亮,急急问道:“是桂明那样的不是?”
几个女人都笑起来,他娘忍笑,“是怎得,不是又怎得?”
小书生气鼓鼓道:“不是我就不要了!”
“那你快走吧!”他娘推了他一把,引得众人哄笑。
那小子也回过神来,又嘿嘿笑着凑上去,也伸长了脖子看,“红的,我要红的,红的鲜亮!”
还是那句话,读书就不是穷人家的事,这年月,但凡读得起书的,咬咬牙掏个几百文并不费事。
一群人说说笑笑间就将明月带来的料子瓜分得差不多,心满意足地离去。
还剩一点,要么颜色不好,要么花纹、厚薄对不上,不值当费工夫,明月便留下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