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裴绶翻开谢氏手札,于妖精瞳人那一页写下几行字:
天元二十一年三月一日:路过娲前村,见瞳人一对,寿十二,宿主原双目失明,已复明十二载。若能洞悉瞳人诞生的原因,或可以此为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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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烈阳高照,谢裴绶坐在大骡子身上热的扯领口子,抬头一看那太阳亮的刺人,感觉空气都扭曲了。
“这天气可真是说变就变啊,怎么忽然就这么热呢?”谢裴绶忍不住扯下腰间的短笛幻化成了一柄团扇。
大骡子边走边扭头回视,见主人舒坦的扇风顿时瞪圆了眼睛,埋怨的噶噶叫嚷。
虽然被气的噶噶叫,但脚下步子也没停。
谢裴绶见此笑弯了腰:“哎呀,知道你也热,那我也给你扇扇?”
说着,谢裴绶调整了一下姿势,翻身仰躺在骡子背上,右手抬高了些扇,下面左脚搭着右脚,看着好不快活。
这样子,骡子头边也能扇到些风了,它得意的鼻子哼出了些气,任劳任怨的走的更快了。
谢裴绶眉眼弯弯:“傻骡子……”
正好日头大,谢裴绶就心安理得的闭上眼睛养神。
大约过了几个时辰,骡子低声急促的鸣叫了两下,然后一阵摇晃将谢裴绶晃了下来。
谢裴绶无比疑惑的站稳,而后扫视周围,忽然定睛一瞧,原是道路前面那一座山竟然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死气。
这些死气皆是从植物上发出,触及阳光便迅速蒸腾化为黑雾消散,远看不明显,离的近了,一眼望去就仿佛整座山都罩了一层黑烟般。
谢裴绶皱眉,再细细观察,发现连脚边的杂草也有黑丝溢出,这些植物,越是离那山近,死气就越多。
此时夕阳,临近傍晚,眼看便要入夜,谢裴绶想了想,安抚的摸了摸骡子毛,牵上缰绳选择继续往前走。
骡子一开始还有些惧怕,四肢死抵着不肯前进,只是见主人坚定的往前,便也压抑住畏惧之心,战战兢兢的随着缰绳躲在主人身后缓缓前行了。
一边前行,谢裴绶一边观察四周。
他发觉这座山的植被比之前一路上都要茂盛许多,若是忽略这些死气,只以凡人视角看待的话,这里可谓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栖息在这林间的鸟兽一个个也是长的肥硕无比,一路上,可见非常多的鸟儿被惊的从林中飞起,地面上寻常山林里会有的蛇虫鼠蚁也是无一不缺,并无异常。
谢裴绶伸手折了一枝叶子旺盛的枝条,打眼一看也没瞧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捏住树枝指甲用力掐进去撕成两半,枝条里是新鲜的脆木,瞧着也没什么不妥。
再回头去望,一直跟着他的那三只背上蓝灰、下腹雪白的娇小山雀也丝毫没有避讳的蹦蹦跳跳跟在后面落在了一颗同样散发着死气的大树上。
其实有死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这正说明其命不久矣、寿命将尽了,可是一整座山里,除了动物之外的所有植物都散发着死气,那可就不是什么常事了。
这实在让谢裴绶摸不着头脑,有什么灾祸,是可以只祸害一座山的植物,却不累及动物的吗?
谢裴绶开始循着死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去。
越往前走,他发现,周围植物的叶子逐渐从深绿变得干枯,地上堆叠的腐烂的树叶也越发的厚实,光秃秃的树木也随之越来越多,原本遮天蔽日的森林变成了成片的朽木。
跟这些变化一起出现的是地上无处不在的盘根错节、向四面八方延展生长的庞大根须。
谢裴绶隐隐知晓怎么回事了。
果不其然,再往里走,目之所及,根须尽头,一颗绿盖如阴、生机勃勃的参天大树就在那里耸立。
此树的树干由无数个根须围绕集结组成,枝叶上垂有无数长着新叶的枝条,此时夕阳斜射,映照出其生机蓬勃、欣欣向荣的一面。
但这却是一颗依靠掠夺其他树木的生机而生长存活的绞杀榕。
谢家手札记载:绞杀榕是一种附生植物,虽与寄生一字之差,却也差不了太多,对被附生的植物来说,算是灭顶之灾。
绞杀榕依靠鸟类传播树种,致使天南海北无处不在,其生根后会循着附近的树木方向生长,并攀贴附生在树干上,在生长时,逐渐将被附生树干紧紧包裹,还会在相互接触的地方愈合,形成一张极为可怕的狩猎.网。
它们一方面在地下生根,抢占营养,掠夺水分,一方面紧紧箍着被附生树木的身躯,抑制生长。
它们的成长速度还极为迅猛,以极快的速度分枝长叶,形成树冠,遮蔽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