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聿玄色衣摆在阴森的廊道间翻飞,腰间玉佩碰撞出清脆声响。苏宥棠落后半步,借着壁上火把忽明忽暗的光,瞥见他袖口金线绣的螭纹,这纹样她已见了许多次,只是他并非是亲王,想来又是陛下特许。
地牢里潮湿的霉气夹杂着血腥气扑进了林乐茹的鼻中,两侧墙壁上的血迹使她瞳孔瞬间放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虽挺直脊背装作不花怕的模样,但到底没见过如此阵仗。
苏宥棠余光扫过她发白的指节,唇角几不可察地一抿这正是她要的效果。若真要成为裴府主母,如此性子终会被人吃干抹净。
萧瑾聿似知她心中所想,这次饶了好大一圈,才到密牢门口,王清礼早已在门口候着,他躬着身子行礼:“殿下。”
密牢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被绑在铁架上的钱威虎,林乐茹终于知道今日来此的目的,他在这里,那孩子……
她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还有一丝恐惧,铁架上的人抬起头来,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见站在他眼前的身穿官服之人,挣扎道:“大人,大人……草民犯了何事?”
苏宥棠盯着他,这人身形瘦小,肤色在牢中愈发黝黑,眼窝深陷,一双浑浊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透着市井之徒特有的狡黠与算计。
见无人应声,他目光扫过几人,在林乐茹面上停留片刻,认出来后死死盯在她身上,他猛地向前扑去,“是你!你这个贱蹄子!是你报官抓我?早知就该掐死你!”
她下意识地后退,闭眼的瞬间,从前那些挨打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眶通红,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紧握成拳头的手在默默发抖。
“孩子呢?”她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哽咽。
钱威虎闻言,癫狂般大笑起来,“孩子?你还有脸问?”
丝毫不顾有人在场,“我早说发卖了她还能换点银子,是你死活拦着不让,要不是那帮定国人觉得你会为了那小崽子回来,老子早就跑了……”
林乐茹脸色瞬间惨白,胸口剧烈起伏,苏宥棠捏捏她的手腕,凑近她耳边悄声道:“孩子安全,放心。”
苏宥棠眸色微沉,缓缓开口,抓住他话中的重点,“定国人?他们为什么抓她?”
他突然警惕起来,“你又是何人?”
苏宥棠不曾想那钱威虎还不算完全没脑子,问出这样的问题。
苏宥棠嗤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在他面前晃了晃,“一个能替你还清赌债之人。若你说的有用,再加这个数。”苏宥棠用手指比了个三。
钱威虎盯着晃动的银票,眸子眯起,“我都在着大牢里了,如何还能出去?”
“若不是我派人将你从定国人手里劫出来,你且还在定国人的手里挨打呢。”
钱威虎脸色变了变,“他们打晕我醒来后,我听见什么传信,伯府……”
苏宥棠将银票塞回袖中,“若就这点无用的消息……”她作势转身就要走。
“等等!”钱威虎急忙道,“他们还说什么打仗,布防……就这些了,真没了。”
“伯府?”苏宥棠故作思考,状似随意地问道:“可是定西伯府?”
钱威虎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是这个,定西伯。”
萧瑾聿沉声开口,“定国人在定西伯府安插了细作偷布防图要打仗?”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他点点头,手腕在铁链下转动,露出道道红痕。
“王侍郎。”萧瑾聿唤他。
“微臣在。”王清礼躬身行至他身侧,听那人缓缓开口:“无故殴妻、鬻卖子女、纵容敌国细作刺探边关大将机密……数罪并罚,该当如何?”
王清礼从怀中掏出一本《大安律》,“回殿下,无故殴妻,流三千里;鬻卖子女,为首者绞;通敌叛国,凌迟处死。”
钱威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不是……大人,我只是……”
林乐茹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他,“只是贪图那几十两银子,你让那些西北人把我像牲口一样拖走?就因为我……经历不好你每次借酒就往死里打?因为王大哥看我可怜,给我介绍活计,你就疑心孩子不是你的……”
铁架上之人啐了她一口,“你当你是什么好东西……”
那人正要继续往下说时,萧瑾聿目光掠过王清礼,“转过来。”
王清礼会意,他前去旋转墙壁上的烛台,只见墙上的门缓缓打开,露出内里排列整齐的刑具。
萧瑾聿阴沉地对着林乐茹说:“终归是要死的,姑娘请便。”说罢带着一行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