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捕快讪讪地挠了挠头,“我刚来衙门里做事没多久,这公门里学问还真是大着呢。”
四人又谈了些闲事,说话间,林村村口的老槐树已近在眼前。树下,几名身着粗布麻衣的大娘正坐着聊闲天。见到路、谈一行人,她们伸长脖子望了一会,彼此议论几句,便作鸟兽散回了村里。
没过一会,村里犬吠了几声,只见一名头戴方巾,身着浆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的青年男子扶着一名手拄拐杖,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行至近前,那男子朝路舒见了一礼,“小生卢万才见过路大人。”
“卢秀才免礼,你怎会在此?”
“回大人,我家与林家是世交,我同芸儿更是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她撒手去了,我合该来看看林叔,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卢秀才面露悲戚之色。
一旁的老人也跟着叹了口气,“我这个女儿,哪个不说她好啊,唉,就这么没了。大人,您可要为小女做主啊!她性子要强,遇到什么难事都要办成,根本不可能上吊自杀啊!一定是那姓朱的害的!”
路舒上前握住老人的手,温言道:“老人家请放心,天网恢恢,我们会还令嫒一个公道。”
“唉,多谢大人。”
卢秀才打量了一下谈黛,问道:“这位姑娘是?”
“哦,谈姑娘,京城来的相师,是我的朋友。”路舒介绍道。
“卢先生。”
“谈姑娘。”
二人互相见了个礼。
“听闻村中有一座娘娘庙,不知在何处?”路舒问。
一瞬间,林父和卢秀才齐齐变了脸色。
*
村中静谧非常,除却鸡扑腾翅膀的声音外,只偶尔传来几句妇人对自家小孩的叱骂。
“谁让你出去看热闹了!快回来!把门关上!”
看来他们不是很受欢迎。
卢秀才尴尬地笑笑,“无知村妇只知道各人自扫门前雪,哪怕林家是自家亲戚也唯恐避之不及。路大人见笑了。”
路舒道:“人之常情,我理解。”
“大人海量,这边请。唉,林伯父也实在不容易,前些日子林小弟才因为交不起束脩被学堂里赶了回来,转眼女儿就……”
闻此一言,路舒同谈黛对视了一眼。
“卢先生,林家可还有别的什么人吗?”谈黛问道。
“林伯母走得早,原本他们有个大儿子,五年前去海上做生意就没再回来。现在林家就只剩这一对父子了。”卢秀才叹了口气。
行过蜿蜒曲折的村中土路,又过了几条石板桥,一座小庙终于在层层叠叠的茅檐草舍后现了身。
“这便是娘娘庙了。这些日子来拜娘娘的人多,有时候天色晚了就借住庙里的厢房,所以被褥都是现成的,几位将就一下?”卢秀才引着众人进了庙。
“已经很好了,有劳。”
所谓的娘娘庙其实是一个破败二进小院,正房里立着一尊面目模糊的女性石像,就是“娘娘”,后院塌了一半,连砖都被人偷着搬走了不少。不过片刻,几人便将庙里转了个遍。
“谈姑娘怎么看?”路舒抚过石像底座上的灰烬,问道。
“从灰层看,石像被人动过手脚。所谓娘娘显灵,恐怕背后有人操纵。”
嗯,她卖她自己。
路舒点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
“路大人,若是抓到此人,该如何处置?”
“依我朝律法,当斩首示众。”
她顿感颈上一凉。
*
当晚,谈黛熄了灯正要安寝,忽然闻得院中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她披衣出了房门。
院中卢秀才竟与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扭打成一团。卢秀才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登时被那人撂倒在地,一通老拳下去,流了满口的血。
幸亏赵、周二位捕快及时赶到将人拉开,否则卢秀才这脸怕是要被打得再也通不过吏部的铨选了。
“姓卢的,你再胡咧咧,看爷爷不打死你!”那人即使被拉开,仍叫骂个不停。
卢秀才也杀红了眼,一个箭步冲上去,掐着那人脖子怒吼:“朱明禄!你竟敢污她名节!你不得好死!”
朱明禄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扯着嗓子喊道:“姓卢的,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三天两头地来纠缠我嫂子,她死的前一天你们还在客栈里吵架,多少人都看见了!你敢说她的死和你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