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像是牵着一只灵犬，鞭策拴在鱼人的脖颈上，它趴在地上匍匐前行，黑雾遮掩住了身躯，在前方引路。

几人绕开之前走过的小径，再次向此前那荒凉破败的宅所走去。

萧随云忍不住问他：“阿情，你怎么知道它背后还有人？”

李纵情原本要脱口而出，但是他眼珠子又滴溜溜转了一圈，再次调戏身旁的小道侣：

“你亲本仙尊一口，我便告诉你。”

萧随云毫不犹豫地吻在了他的鬓角上。

李纵情满意道：“真乖。”

“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说这灯是由死人的怨气燃起的？”

“我先前说有人的怨气大的很，都不想让我们出山了，说明此人修为不低，能将我的仙器都禁锢住。”

“而那人皮灯凑近那鱼人时，云云你瞧见了什么？”

萧随云回忆半晌，不假思索地道：“火焰便得旺盛了。”

“对，”李纵情接着分析，“可那鱼人修为并不高，轻而易举地便可被鞭策捕获。”

萧随云倏地明白了，“也就是说那修为高的那人在鱼人身上也留下了自己的怨气。”

“云云真聪明。”

可萧随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说不出来，但总觉得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在这般荒凉冷寞，孤寂无声的夜里冷冷地凝视着自己。

那处宅所很快便到了，半开的朱漆门上铜绣如凝血，门被鱼人吱呀一声撞开了，离门不远处还有一八仙桌，桌上扣着半只茶盏，盏底积着厚厚的香灰。

鱼人自然而然地跳上了先前空无一人的太师椅，一改先前试图咬上李纵情一口的丑态，安稳地坐回了太师椅上。

李纵情摩挲着那茶盏，嗅了嗅，皱眉，又将其放在萧随云鼻下。

萧随云头脑晕眩，忍不住移开了他的手，“一股子鱼腥臭味。”

腥臭味倒也罢了，还隐隐约约夹杂着草木的芬芳，香臭混杂，令人作呕。

李纵情放下了那茶盏，全然不顾半阖着眼的鱼人，推搡着萧随云，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屋外。

他心中疑惑难道二人当真就这般走了，便听见李纵情在背后道：

“云云，你背我。”

萧随云心中奇怪，阿情明明早就从他背上下来了，怎么又要他背着。

但还是从善如流地蹲下了身子，懒惰的人再度悠闲地躺在了他的背上。

二人逐渐走远，身后那宅所逐渐凝为山坡上的小点，而身前的黑雾却愈加浓郁，没过了他的膝盖，甚至将要吞没人皮灯，隐隐约约地有往上爬的趋势。

萧随云忍不住道：“阿情，你不是说那鱼人的身后还有一个怨气深重的死人吗，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

谁知阿情一笑，搂住了他的脖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萧随云皱眉，毕竟阿情可从来不是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作风。

一切仿佛都如此风平浪静，顺风顺水，却处处透露着诡异。

“啪嗒。”

背上的人似乎在整理衣兜，一只毛笔从衣襟里头滚落了下来，砸在萧随云脚下。

萧随云拾起那狼毫，面上有些窘迫，这妖孽怎么还记着将此物带着身上！

他红着耳朵叮嘱道：“这种东西，偷偷摸摸地放好便可，莫要大摇大摆地拿出来了。”

李纵情解释道：“我看这狼毫写出的字飘逸潇洒，便带出来了。”

不对！

萧随云心间猛地一颤，但还是试探道：“那我们晨起练字时，阿情怎么还一直嫌弃它写得丑陋？”

“因为我手酸，墨水也蘸多了。”

萧随云的脊背爬上一阵寒意。

身上背着的这个人，压根就不是阿情！

晨起时，从始至终几乎都是他在操纵着狼毫，那妖孽只靠在石壁上，哼唧着享受去了，根本提不上手酸。

况且今早压根不曾练字，而身后的这人却说是墨水蘸多了。

“他”有着阿情的声音，又温柔地催促道：

“云云，怎么又停下来了？”

萧随云握着狼毫的双手一颤，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

“无事。”

“阿情，我腿有些痛，你先下来，咱们稍作歇息一下。”

“阿情”乖巧地从他背上下来了，还不忘蹲下身，心细体贴地垂下头，为他揉着小腿，

“云云辛苦了。”

萧随云不敢正眼去瞧他，衔下眼皮，偷偷地快速瞥了他一眼，只见那人头旁还有圈红色的血痂，似乎前不久被刀刃划过。

他已经肯定这东西不是阿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