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来到了评审日的清晨。这是一个格外不妙的早晨。天气阴暗，浓浓的阴云酝酿着独属于夏季的暴风雨。路上车来车往鸣笛不断，似乎有高峰路段发生了车祸。行人议论着今天股市亏了多少钱，路边的孩子也不跑不跳了，其中一人抬头呆呆地看向天空，似乎是身体里还未来得及褪去的动物本能提醒着它——今天注定是一个多事之日。

柳权一大早被一通陌生来电叫醒。他自从离开家之后，便很小心这样的陌生来电，长大后他明白了父亲对母亲的所作所为，自然不会怀疑这个男人在灰色领域的权势。但这通电话像是死心不改一样，即便柳权将它拉黑，不出几秒，就有一个崭新的陌生号码打过来。

看来今天练习结束后，得换号码了。柳权冷笑一声，接通了电话。

“回来。”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那么熟悉，沉沉的声音在小时候的他看来就像是雷风暴雨，但此刻的柳权只觉得他只是一个忍住不跳脚的老东西，甚至语气里隐隐约约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而柳权的快乐向来建立在这个人的痛苦之上，以至于电话那头明明是那样明显的威胁，他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你不要逼我。”男人说。

“你把我杀了吧。”柳权淡淡道，“反正从始至终，就没人期盼我活着。”

无论是母亲临走前交给他的刀，还是姐姐从国外回来后每次看向他的眼神，柳权知道她们心里所想的都是一样的。就连他自己，也找不到自己还存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早上被这么一通不愉快的电话打扰后，柳权虽然嘴上说得决绝，但察觉到自己洗漱的动作比平时总是慢上一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呆呆地站在镜子前许久了。

世人都说生命可贵。但柳权常常在想，即便是我这样的生命，也能称得上是可贵的吗？

难得的，柳权比平时迟到了半小时。路边压抑的天气像是世界末日，而柳权的心情较之日复一日混乱的世界更加汹涌而混乱。原本他已经觉得今天够糟糕了，但就在他推开练习室门的那一刻，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与往常不同的气氛。

不需旁人说些什么，柳权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不对：“言安冰呢？”

“……”

周围没有一人敢发话，所有人都畏畏缩缩的模样让柳权心里骤然一紧，他声音大了起来：“怎么没人敢说？难道有人堵了你们的嘴。”

“柳权！”柯雅歌破门而入，秦之也一脸焦急地跟在身后，“还好你来了！”

“言安冰在哪！”

“你跟我来，有人说要见你。”

“告诉我言安冰在哪！”

“……你去见那个人就知道了。”柯雅歌神色复杂地看着柳权。而这一瞬间，让柳权想到了早上那个催命一般的电话，一瞬间心如坠冰窟。

“我知道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跟随着柯雅歌的步伐，柳权在会客室还是见到了他那张最不愿见到的脸。

“啊，我亲爱的儿子柳权。”柳家家主看向柳权，眼睛笑眯眯，“喜欢我送你的迟来的生日礼物吗？”

“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放过我。”柳权几乎是嘶哑着出声。

“你怎么总和你母亲说一样让我讨厌的话？”柳家家主微微皱眉，“你是我的儿子，我只是想让你听我的话。”

“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是我妈妈的儿子。”柳权说。

“随你怎么说。”柳家家主笑道，“但你永远赢不过我。”

柳权握紧了双拳，冷声道：“你对言安冰做了什么。”

“言安冰……这个姓，又是音乐世家出生，可不多见呢。”柳家家主没有直接回答柳权的问题，“让我想起我最初认识你妈妈的时候，都说音乐系有双姝，一位是你妈妈，另一位就是言弄玉。”

“你妈妈还在的时候，以为是我毁了她的音乐生涯，经常对言弄玉的消息念念不忘。”男人阴毒的腔调就像是毒舌吐信子一般让人浑身发寒，“很奇怪对吧？明明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难道她以为她没和我结婚，就能和言弄玉一样出人头地吗？”

“但所幸我是一位体贴的丈夫。”说到这里，男人温和地笑了，“只要言弄玉死了，她就会知道，她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