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边,杨婉竹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俯下身呕出一口血。
许是急火攻心,又许是山无名的“替身术”修行的不到家,她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一节一节的疼着,汗水打在地上,滴滴哒哒像是下起了雨。
一片空白中,她忽地想起什么,强撑站起了身。
“心动神移,缩地成寸!”
故乡的风拥了过来,呜咽着的。
倚竹山庄血流成河,瀚川河中人骨堆积,一踩一个血色的脚印,少女的心冷成了一块石头,沉到了地底下,混着血肉埋葬了,她认得回家的路,提裙跌跌撞撞地往前奔。
跑到大门前时,她顿住了步子,跪了下去。
“爹,娘,哥哥——”
嘶声力竭的一声喊。
前世亲人惨死的情形又一次冲入脑海,她的眼前只见杀戮——倚竹山庄化成一座巨大的炉鼎,通天的热息腾腾冒着,金色的铭文在鼎边飞速流转,鼎上悬着的三个人正是杨澍夫妇和杨天叶,他们也看到了奔来的少女,杨天叶脸色煞白,叫道:“竹子,不要过来!”
“哥求你了,千万不要过来!”
熊熊的火焰在炉鼎边燃起千丈,一下子把她裙摆的一角烧为灰烬,她被逼的向后退了一步:“哥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重来一世,依然逃脱不过,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么!
明明顾青莲并没有像上一世那般黑化,可是为什么?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飘过,她咬破唇皮,发疯似的地着乌云遍布的天际大喊:“顾青莲,你在哪儿,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你别想再骗我了!”
从一开始,她就信错了人。
可怜她傻傻的以为魔头可以被感化,他心思玲珑,三百年的魔龄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她却被他顽童的身貌所欺,一瓶瓶砒霜鹤顶红喂着,一次次地想杀他,他岂会不知!
她视死如归,全身忽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你躲起来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你拿我爹娘兄长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给我滚出来,你杀了我!不是有仇必报么,你杀了我啊!”
她喊得脑内昏胀,跌跌撞撞便要往火墙上扑。
这要真扑上去,哪怕是仙竹,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是身体触碰到火焰的一瞬,她竟毫发无伤,反而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间。
杨天叶的眼珠子快瞪了出来:“竹子,竹子!”
“我没事,哥哥你等我,我救你们出来!”
为什么没事,眼下也来不及想那许多,她穿过火墙,攀上炉鼎想把他们解救下来。
身后来了一只手,将她猛地一推。
大抵也是没料到她反应极快,竟然反过身握住那人的手,二人双双落入炉鼎。
……
井口被炸出一个深坑,沙尘四起,山无名灰头土脸,只有露出的牙齿是雪白的,而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因疲倦而逐渐黯淡。
紫竹手中的竹棍充斥着青紫色的电流,她棍指山无名,冷冷道:“你今日,便要到此为止了,只可惜你炸了祭司大人的炉鼎,哼!”
“你根本就不是竹子妖身边的侍女!”
“我当然不是,”紫竹笑意深深,“我是祭司大人唯一的弟子,当初我和我弟弟走投无路,是祭司大人收留了我们,我心甘情愿为祭司大人做事,杨姑娘就是太傻太天真了,随便对什么人都掏心掏肺,当初小竹也只是为了骗她的竹骨罢了,只可惜小竹那孩子最后还是心软了,宁愿自己被恶虎吞下,也要把她推开。但没关系,姐姐会原谅他,复活他,我们继续为祭司大人做事。”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能不能复生,一试才知!”紫竹呵斥道,“你与我无冤无仇,穷山恶水生出来的仙者,于我也无半点用处,你不要拦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山无名笑:“放你去害人么?”
紫竹把脸别过去:“永生之阵,仙竹骨是必须的材料。”
“竹子妖是我患难的兄弟,那我就更不能放你去了。”
山无名两掌撑开,幻化出一条金光闪闪紫藤鞭,噼啪一个摔打,把紫竹的腿脚牢牢地束缚住,在方才的打斗之中,他已经有一只眼睛瞎掉了,血水从窟窿里源源不断地涌出,他强颜欢笑道:“今天本该是我的洞房花烛呢,也罢。”
他足足托了三天三夜。
天雷滚滚,滴水成冰,像是师弟的幻化的水来抚慰他浑身的伤,最后一棍打折了他的腿,他终于撑不住了,单膝跪地,但双手仍然握紧了藤鞭,不肯让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