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也流下了泪:“山无名,你快松开!”
“我不能让你,让你去伤害她……”
“你——!”
一个你字未完全脱口而出,有什么东西从脚底钻了进去,一只向上戳,砰的一声戳破了她的喉管,她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近乎残废的青年:“你……你……”
顶破她喉管的,是山野随处可见的枯枝。
“我赢了。”
山无名松快地笑笑,不辱使命。
他徒手把错位骨头复原,随即迈过紫竹死不瞑目的尸身,咬牙忍痛向九嶷的方向走去,天际是熊熊燃烧着的朝阳,是永生不死的希望,像极了洞房花烛的红裳。
他有没有后悔过替杨婉竹来这一遭。
没有,从来没有后悔过。
若是竹子妖来,恐怕就撑不住了吧。
也说不定呢,毕竟她那个运气,每一次都能够否极泰来化险为夷。
山无名自嘲地笑笑,他就是想逞这个英雄,龙晴向他求婚时,他明知她心有算计,明知她根本不会爱上他,但他还是答应陪她演完一场戏,可是杨婉竹和他来道别时,他又抛下了对她的承诺,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
远山如坟,烧焦了的日头旁浮着淡淡的烟云。
山无名一路走到了九嶷神山的山脚,千疮百孔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
坐在喜床上的龙晴无顾地打了个激灵。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原是抱着和鲛人鱼死网破的心思来的,所以从穿戴喜服的一刻便心神不宁,丹熏来看她,她也是满腹的心事,直等到天亮之前,水不深风尘仆仆地敲开了她的门,带了一封信给她。
信是杨婉竹写的。
水不深面色沉重:“我和山哥不放心杨姑娘孤身前去,山哥最擅幻化之术,跟在杨姑娘身边,若当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可放心些。这封信是杨姑娘所书,只是你与山哥的婚礼,恐怕会延误了,劳烦九公主等一等。”
说罢,水不深把信留下便出去了。
龙晴叫住他:“水大哥。”
水不深停下步子,没有回头。
“谢谢你,也多谢杨少司。”
水不深侧影如水流般柔和,对面是朝阳升起,霞光映在他素色的天水锦的衣裳上,犹如烟浪滚滚,他笑意清浅:“九公主,也许你我都该忘记前尘往事,往前看了,此后——珍重。”
他是懂她的。
族人惨死,她看上去是死里逃生的那一个,实则龙族女儿的魂灵仍然留在南海的深渊,来到九嶷的只是一具只想复仇的行尸走肉罢了。
若不是八殿下贪心不足,龙族何至于招来惨祸。
罪不在鲛人,而在龙族。
龙晴捏着信纸的一角,泪水滚滚而落,大红的喜服在此刻何其刺目,她忽地想起水不深死在忘川后的那些日子,山无名常常来看她,每次揣着些女儿家喜欢的事物,一日三次地来,再说些逗她开心的话,只为哄着她多吃几碗饭。
听到她说要嫁给他,他也只是笑着答应,从来不问为什么。
他当然没有水不深的持重,但待她也足够温柔。
“我等他,我再等一等他。”
龙晴暗暗道,她整理好喜服,细细地端详着铜镜中的泪容,忍不住埋头在梳妆台前哭泣。
父皇,儿臣要嫁人了。
儿臣有点喜欢他。
你也会为儿臣高兴的吧。
她就这么在山顶上苦等了三日,正道司打得火热她完全不知,于阮芝兰而言,已经取到了所需的鲛人珠,那么九公主便不足为惧,是生是死也无关紧要。
第四天的时候,龙晴终于坐不住了,也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常,她走出喜房,残阳如血,远处的山脉也被染成了红色——
那是真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