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春的甲胄每踏上一级石板缝里就渗出细小红光，拼成她在朱北救下的名字，这些早被母帝刻入地脉石的功绩此刻成了最耀眼的继位诏书。

七十二朱衣卿转身时，袖中展开的不是太子贺表，而是缀满血珠的女户牒，每一页都按着朱余女子的指印。左相武眉霜撕开朱衣，内里绣着被太子党迫害的女户名单：“我们等的不是镇北王，是能让女子挺直腰杆的茧火芯！”

太子毛锦的冕服在茧火光中泛着青灰，颈间玉玺砸在玉阶上，露出底下刻着的艾春生辰。艾春的长刀轻轻撬开他腕间的狼首铐，铐环内侧刻着她亲手刻的“阿锦平安”，她从未将他视为敌人，他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弃子。

母帝从弑鸶台下的密道走出，大红中衣染着沧江的水汽，鬓间别着的沙枣木簪，正是艾春十三岁时送的。她掏出完整的茧形玉佩，断口相触的瞬间，江底传来轰鸣，女君陵的地脉锁应声而开，露出藏在江底的“茧火令”，那是历代女皇与百姓的契约，刻着千万个女户的名字。

“登基吧，春儿。”那是母帝第一次唤出艾春的乳名，指尖抚过她甲胄上的残烛纹，她忽然转身，从暗格取出凤玺，宝上的血晶与艾春护腕的凹痕共鸣，“这方玺，是妳用十五年血汗挣的。”

艾春接过茧火令的瞬间，整座烛影殿的烛火腾空而起在殿顶拼出巨大的残烛纹。她望向殿外，百姓举着茧形灯跪倒，灯面全是她的剪影，左手握剑右手托着女户碑。母帝退至殿角，凤袍内侧的残烛纹与她的甲胄交相辉映，像两代女皇的地脉终于合流。

“朱余国的女皇，从来不是孤家寡人。”艾春的声音混着沧江涛，“朕的左膀是征战十年的镇北军，右臂是天下女子的茧火心。”她转身望向我，眼中映着万千灯火，“雁南，可愿接下国师印，替朕守住这盏灯？”

殿角的玉柚捧出鎏金印盒，里面躺着枚茧形玉印，印纽刻着我们在捡到的沙枣枝纹。此刻终于明白，所谓国师，不过是换种方式陪她走下去。

“臣愿为陛下掌灯。”我接过玉印，衣袍上的茧形补丁恰好贴上印盒的残烛纹像命中注定的羁绊，艾春笑了，笑得像沧江化开的春水。

登基礼成后，阿依莎的快马送来急报：渠妇们送来井渠通图，商女们拉来蚕茧运层，匠婆们送来一车盐雕，商团的驼队载着茧火南下，驼铃声里混着幼童的歌谣：“残烛亮朱余帝，井渠妇润千里，沙商运女独立，青亥匠坊雕理，南西观独择心…”

我站在烛影殿飞檐下，望着艾春独自走向弑鸶台掌心托着盏绣着“雁南”的茧形灯。江风掠过她的甲胄，万千灯火随之明亮像极了我们在南西看过的星空，那时的我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让天下女子的掌心都亮起这样的灯。

山箫灌了口酒忽然说：“姥子终于懂了，她母帝为什么非要等她杀回来。”她指向江面茧火正聚成巨大的残烛形，烛心处是艾春的影子，“因为诏命，从来不是刻在石碑上，而是长在每个女子敢抬头的底气里。”

而我知道，无论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她掌心的茧火不熄我便会一直站在她身旁，不是国师，不是军师，而是那个在接过她断簪的人，那个愿意陪她把权谋织成茧火的人。

烛火不熄，此心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