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漫过双鱼石坊时鸢暖正坐在灵复坊的珊瑚拱门下。
她指尖的银梭轻颤,发出蜂鸣般的振音,卷须藤的嫩芽顺着她腕间的灵植纹路攀爬在晨光中织就淡绿色的修复网,三花蹲在她肩头,尾巴卷着半片荧光蕨叶,叶片上的磷粉簌簌落在她膝头的青鸾琴残片上,宛如撒了把碎沙。
"第七道裂痕在左下方。"她轻声对身旁的玉柚说,银梭在琴身碎木间划出光弧,"用妳的'续骨符'垫底时,注意避开第三根音柱的节点。"玉柚咬着符纸点头,发间的瑚珠发饰随动作轻晃,符篆灰却不慎落入脚边的灵胶碗,惹得蹲在一旁的三花慊弃地甩了甩尾巴。
"小三花!又把鱼干叼到灵器堆里!"玉柚突然骂道,挥袖扫过作台。三花灵活地跃开,嘴里的灵鱼干却不慎掉进山箫的醉仙酿酒坛,正在倚柱灌酒的山箫发出夸张的哀嚎:"小柚子!子这坛酒泡了三个月的噬灵草!"她甩动刀穗,卷着三花的尾巴将其拎到半空,"再敢偷酒,我会用炼器符把妳炼成会抓老鼠的酒葫芦!"
三花喵呜乱叫,爪子乱挥间碰翻了一旁的星砂罐。金色细流在地面蜿蜒自动聚成青鸾琴的轮廓。鸢暖见状轻笑,银梭轻点地面,卷须藤的根系顺着星砂纹路生长,在琴身残片下方织就缓冲软垫。"植灵说,这琴的灵识在梦见春日桃林。"她将碎木片按纹路拼接,指尖拂过琴身刻痕,"忍冬灵识已经开始缠绕裂痕了。"
人类郑贺汝抱着算盘闯入时坊内正回荡着玉柚抱怨与山箫笑骂,少女腕间的算珠胎记在星砂中泛着微光,与她怀中衡光灵器的木纹正共鸣。我本体突然震颤,冰裂纹里渗出微光,那是女帝书房的月光,曾照过同样的胎记。
"汪姑娘..."郑贺汝展开泛黄的《共生算术》,最后一页的"朱余国师"朱砂印与身上的冰裂纹完美重合。山箫的酒葫芦当啷坠地,醉仙酿在地面溅出原乡二字的星砂图案,艾春的清霜剑恰好扫过,将酒液凝成冰晶,剑穗上的鲛人珠残片与郑贺汝的算珠同时发亮,仿佛跨越百年的呼应。
"衡光需要校准共鸣频率。"我打破沉默,琴弦轻挥指向角落的聚灵阵,"阮声能帮它找回算术规律。"我转身时注意到艾春剑柄上的椰壳吊坠轻轻晃动,玉柚接过算盘,符篆袋被三花压得扁扁的:"先说好,算珠要是勾坏我的符纸,本姑娘就把妳塞进灵器熔炉当燃料!"郑贺汝慌忙摆手却见三花已用爪子拍开符篆袋,叼出张点金符垫在衡光底下。又趁机跳上算盘用尾巴卷着算珠划出细碎的金光。
当第一声琴音从冰裂纹中溢出时,衡光算珠突然自动排列成音阶。符篆灰、酒液、灵木汁液在音波中凝成微型灵器虚影,各自演绎着修复轨迹。艾春剑穗扫过我,星砂顺着剑穗流向衡光填补了算珠间的噬灵咒文裂痕,郑贺汝携盘离去时卷起一地风吟。
雾林边缘的绣坊传来细碎的银梭声,三十二名人类绣娘正围坐在织机前,指尖在灵木线上犹豫徘徊。她们腕间的锁灵器血痕未愈,掌心厚茧比银针更坚硬,而面前的锦缎洁白如纸,是在等待她们被压抑的故事破茧。
"试着触碰织机的卷须藤。"鸢暖跪坐在最年长的绣娘身侧,银梭轻触对方指尖,"它们记得每朵花的开合每片叶的脉络,也能承载妳们的心事。"绣娘颤抖着抚过藤纹,从衣襟里掏出半片绣绷,那是用囚衣碎片缝的,针脚间藏着用血写成的逃字。
卷须藤的嫩芽蜷成剪刀形状,替她剪断最后一根枷锁线。玉柚的追星针自动穿入灵木线,在绷面上绣出雾林的晨雾,而山箫用炼器符文在织机顶端织就风干阵,将染缸里的灵藻汁吹成七彩流霞。"把'戒'绣成破魔符!"她灌了口酒,甩袖洒出的醉仙酿在染缸中化作灵液,"让那些道貌岸然的瞧瞧,绣针也能杀人!"
最年轻的绣娘惊呼她的银线在布面绣出亡妹的轮廓,卷须藤自动蜷成摇篮形状,荧光蕨的磷粉聚成孩童的虚影轻轻摇晃。鸢暖的银梭发出柔光,将虚影与绣线连接:"植灵说它在雾林找到了新的根系。"绣娘泪如雨下,指尖厚茧逐渐变成与灵器共鸣的纹路,灵木线顺着她的生命线蔓延,织就新生的图样。
艾春不知何时站在绣坊门口,清霜剑穗上沾着镜湖水汽。她腕间的双鱼图腾与织机上的共生纹路隐隐呼应,剑柄吊坠的碎光落在绣娘们的发间撒了把碎钻。"原乡没有尊卑,"她的声音混着织机声"妳们绣的不是锦缎,是六界的根脉。"
当第一匹绣着雾林共生图的锦缎完成时,镜湖的鲛人灵体跃出水面,尾鳍拍击出的浪花在阳光下凝成共生二字。鸢暖用银梭将锦缎边缘缝上卷须藤的嫩芽,山箫则在缎角烙下炼器符文,玉柚的符篆化作蝴蝶停在花瓣上,而阮声穿过雾林,为每根灵木线注入安抚的韵律。
暮色降临时,绣坊炊烟与星砂微光交织。三花蜷在染缸旁,爪子上沾着的灵藻汁在地面画出歪歪扭扭的符篆。艾春剑穗扫过冰裂纹,又在触及的瞬间轻轻弹开,仿佛触碰易碎的梦境。
鲛人送来蜕鳞盏的那晚,母神祭坛被灵藻灯照得如同白昼。那是用深海龙绡织成的法器,盏中盛着六界生灵的共情之泪,每滴泪都映着灵器的共生画面:青鸾琴为闺秀挡过的抄家之火,衡光算盘在牢狱中划过的计数痕,还有女帝艾春的长刀,枪头凝着未说完的"护"字。
"灵器化形需渡三道劫:痛觉、执念、空无。"年长鲛人摆动尾鳍,将盏置于我的冰裂纹前,"汪姑娘,妳不肯因轮回忘却,可曾想过人类躯体意味着什么?"
我悬在祭坛中央望着冰裂纹里倒映的艾春。她独自坐在岸边,清霜剑插在脚边,剑穗随湖风轻摆,扫过她膝头,她的指尖抚过枪身锈迹,眉心微蹙,仿佛在拼凑破碎的记忆。
三花不知何时跳上我的琴头,爪子里攥着块刻着"雁"字的椰壳吊坠,那是艾春悄悄放在我共鸣腔里的。它蹲在脚边,尾巴卷着玉柚的驱寒符,符光与吊坠星砂产生共振,映出第一世道姑与将军在道观内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