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巫族使者穿过雾林时,她脚踝上的骨铃发出细碎的哀鸣,与怀中包裹的骨笛灵识产生共振。那是位年轻的巫族少女,额间绘着褪色图腾,腰间挂着用灵蛇骨磨成的护符,护符上布满齿痕,那是她在逃亡路上与野兽搏斗的痕迹。
“求原乡派救我族灵器。”她单膝跪地,骨笛从怀中滑落,笛身裂痕里渗出黑色的咒血,“这是我族大祭司的骨笛,被阳道修士下了噬灵咒……”
山箫晃着酒葫芦蹲下,刀穗子卷着骨笛轻轻晃动:“小娃,抬起头来。”她用箫管挑起少年的下巴,“巫族使者,不该有这种丧气眼神。”
少女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山箫腕间的炼器符文,与她族失传的灵蛇护符纹路相通。玉柚趁机甩出照明符,红光映出骨笛内部的咒文:“是万蚁咒,得先逼出咒血再用星砂固灵。”
鸢暖银梭在此时发出蜂鸣,她闭着眼将梭尖触到骨笛裂痕:“植灵说,灵识被困在往生桥,需要巫族引导。”她望向少女,“会吹《归墟调》吗?”
少女一愣又摇摇头,我拨弦奏曲,曲中是青女与将军在归墟的所见所闻,山箫的醉仙酿化作灵蛇,顺着笛声钻入骨笛裂痕:“小柚子!用妳的破咒符跟着走!”玉柚翻着白眼甩出符篆:“知道啦!老酒鬼!”符纸化作红色小蛇,与醉仙酿凝成的灵蛇缠绕,共同啃噬咒文。
当最后一道咒文被啃噬殆尽时,骨笛发出清越长鸣,黑色咒血化作虚影朝着镜湖方向游去。少女惊讶地发现,骨笛裂痕里长出了绿色灵藤,那是雾林植灵的原乡印记。
少女郑重地接过骨笛,对着我们行了个大礼:“原乡派的恩情,巫族永记。”她转头望向艾春,“大祭司说若原乡派需要,灵窟随时为妳们敞开。”
艾春点头,剑穗轻晃间甩出枚星砂凝成的双鱼吊坠:“替我向大祭司问好,原乡派的大门,永远为共生者敞开。”
与此同时东洲灵蚕人抵达,玉柚的符篆炉再次响起爆响,这次她正在尝试用狐火淬炼固色符,阿黄猫蹲在炉顶,尾巴卷着块烧焦的符纸,俨然已成符篆炉的镇炉之宝。
“这是我族的云锦,”少女轻轻抚摸织锦,“被山火灼伤后,灵蚕灵识陷入沉睡。”
鸢暖蹲下身,银梭发出柔和绿光,织锦上的焦痕处抽出新的灵蚕丝:“植灵说,灵蚕在梦见桑叶的味道。”她望向玉柚,“需要妳的生速符。”
玉柚挑眉:“早准备好了!”她甩出符篆,符纸化作绿色光带缠上织锦,山箫在织锦上画出桑叶图案:“小艾春,给人加点养料!”艾春轻笑,腕间的双鱼图腾亮起,聚灵纹化作金色丝线顺着玉柚符篆纹路渗入织锦。织锦上焦痕逐渐褪去,露出底下色彩斑斓灵蚕图腾,灵蚕灵识化作流光绕原乡派三匝,停在鸢暖的银梭上。
“谢谢。”灵蚕族少女轻轻触碰灵蚕虚影,
玉柚甩着符篆袋走过来,阿黄趴在她肩头爪子里攥着块米糕,山箫灌了口酒,刀穗子卷着三花的尾巴:“小柚子,妳这符篆炉该换了,姥子的符文都快被烤焦了!”
夕阳西下时,原乡派的灵器当铺前排起长队。有背着破损玉简的人族书女,有捧着碎笔的妖族画师,还有抱着断弦的鲛人族少女。山箫坐在柜台后,玉柚趴在柜台上,阿黄和三花猫在她符篆袋里玩闹。
“下一位。”山箫晃着酒葫芦,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族书女,“什么灵器?”书女小心翼翼地捧出玉简,玉简上的仁字已模糊不清:“这是我祖母的玉简,被踩碎了…”山箫打了个响指,醉仙酿化作毛笔,在裂痕处写下诗句,玉柚符篆化作萤火虫照亮玉简上的文字。书女接过玉简时,看到裂痕处的诗句旁,多了朵云纹。
我坐在琴殿窗口望着这一切,阮声轻轻流淌。艾春不知何时走来,将件灵木披风披在我肩上:“晚上雾大,先披上。”她的剑穗扫过我的手腕,星砂自动聚成暖手炉的形状。
远处号角响起召唤众人用晚餐,
“走吧,”艾春扶我起身,剑穗轻轻环住我的腰,“红姑今晚做了灵藻饺子,还有山箫的灵泉酿。”
夜晚的一切都是流淌的,膳堂烛火映着众人笑脸,卷须藤自动收拾着餐盘,郑贺汝的算盘珠在月光下划出银色弧线,计算着今日修复灵器的数量。
“雁南”山箫眼朦胧“我好像……记不清从前的事了。”箫管在她掌心转出残影,“只记得芙蓉和一些灯火……”
玉柚正在给阿黄梳理被烧焦的尾巴,见状翻着白眼:“省着点喝!明天还要收人。”
晚饭后的散步是最安静的时刻,山箫和玉柚走在前面,前者晃着酒葫芦,后者踢着石子,阿黄和三花猫追着星砂流萤跑远,偶尔传来玉柚的笑骂:“猫!别把符篆叼到湖里!”
“我最近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我抬头看她,她的瞳孔里清晰映着过往的片段,而我的记忆只剩模糊轮廓。冰裂纹里渗出最后一丝星砂爬上她的剑穗,织成永远不会断开的线。
“山箫的记忆…”我轻声说,“也在模糊。”
艾春点头,轻轻环住我的肩:“但她们记得每具灵器,”她望向远处的灵复坊,鸢暖坐在飞檐上给猫们编铃铛。
雾气渐浓时我们停在镜湖亭,冰绡风铃在檐角轻响,卷须藤蜷成软垫,植灵送来带着露水灵果。
“雁南,”她将自制吊坠挂在我颈间,手铃与其产生共振,“我恨过也怨过,却终于明白轮回不是惩罚,而是给我们无数次机会去学会共生的意义。”她的指尖抚过我腕间褪色的星砂纹,“妳看,原乡派的灯火,接住了所有的破碎。”
我望着雾林中此起彼伏的灯火,每一盏都像落在人间的星,照亮着共生的根系。箫声混着玉柚笑骂,鸢暖与植灵的低语化作荧光蝶群。
“我要走了。”我轻声说,靠在她肩头感受着她体温的温热,星砂从我的指尖发间溢出在她掌心聚成最后的双鱼图腾,冰裂纹完全融入她的剑穗,我仰头看她,轻轻唱起重逢调
“暮雨沉一夕催客意,
剑穗霜风透重重衣。
石案旧词听潮倚玄立,
残卷翻时兮鸥影稀。
年鞘锈苔痕侵剑脊,
千月冷照归程无计。
算珠催归误期声渐稀,
雾衣织霜兮梦中依。
四私弦音密剑影心难栖
唯有此曲能诉情和义
星沉占鼓急残花逐血离
然誓重只愿妳安胜昔”
最后一眼,我看见原乡派的灯火倒映在湖面,像撒了把永不熄灭的星光。艾春站在星光里剑穗轻晃,接住了我们所有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