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太过诱人,以至于苏白直至拜师礼前,都还在回味那句话。
他以“苏白”之躯复生,灵体修补完毕后,多多行走于前世所待之地,或许会有灵气携前尘入体,进而恢复记忆。
灵气如水,载往事之舟。如有机缘,灵气汇聚一堂时,便会浮现往日种种——就同龙葬之地一般。
但这需要等到他行完拜师礼了。
苏白临拜师礼前一日,特地离了甘棠峰,去了自己的仙府,称是收拾东西。他的东西本就寥寥无几,不值什么钱。当知道他的仙舍安然无恙被封存时,居然还小小地激动了一番。
自御兽大比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燕不回和陈傲,便顺带着绕了路,去了内门弟子修习的场地,翘首以盼。
这本该是他再寻常不过的日常,清晨练剑,晌午诵读,课后伙同三两好友去用膳,午后修习各类术法,夜间自由安排。
可今时今日,他身份敏感,在宗门作出决定前,说是自由散修,实则无处可去。
小龙舟盘在他脖子上,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亲昵蹭蹭他的下巴,以示安慰。
这日是御兽课,唐信元长老作为授课人,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类灵兽的知识。他身边是一头体长十尺的三眼虎,名唤咪咪,骁勇善战,立下无数战功。
“灵兽的能力与主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举个例子,若是灵兽有十成能力,主人能合理运用的话,说不定可以发挥出二十成的力量,反之或许不到五成……”
唐信元以术法演示,简笔画小人互相御兽切磋,在一方落败后也便消失了。
课堂上大多都是参与了御兽大比的弟子,其中有几位成功收服兽种,飞禽走兽应有尽有。
苏白忽见燕不回肩上落着一只蓝翅红喙鹰,怔然一瞬,旋即释然。
他没事,还收服了兽种,不错。
“苏白?”唐信元一声招呼,引得无数弟子都移目而去,“你这白螭高低也是个孕兽种孵化,要不要一块来上课,刚巧现在要进行兽种能力测验。”
苏白沉思一番,欣然答应。
能力测验开始前,每只兽种都要被观测,体长、样貌,一一记录在案。
小龙舟哇哇叫着,不知是不是觉得不够帅气,倏然消失不见。刹那黑云翻涌风雨欲来,龙影在电闪雷鸣中若隐若现。
它在天际探出头来,直冲唐信元,一声龙吟震荡千里。
兽种齐刷刷俯首称臣,唐信元骇然大惊。
“小龙舟,别吓人啦——”苏白高呼着。
小龙舟歪头:“可是爹爹,不是要记录体长吗?”它还甩甩尾,将自己全身显现出来,怕是能盘踞一整个山头。
苏白在它面前不及一颗牙大,哑然失笑:“太大了记不了,快些的回来,莫要打搅其他人。”
“哦,那好吧。”
瞬息晴空万里,小龙舟滴溜溜转着眼睛又回来了,在唐信元面前昂首挺胸,抻直了身子,示意其将自己记录下来。
唐信元擦擦额角,在纸上画下了方才的情况,提笔记录。
苏白趁此机会,难得和燕不回与陈傲嘘寒问暖。
据燕不回称,那日拉了蓝翅红喙鹰作垫背,这才死里逃生,还顺带捡了奄奄一息的阿兰回来。
至于陈傲,在燕休雨的照看下,安然无恙。
“那休雨呢?”
燕不回扯扯嘴角:“回家了。”
“回家了?”
“爹爹有命,我们兄弟二人……不可违抗。”燕不回挠挠头,讪笑道,“其实爹爹是个老古板,休雨体质使然,踏上修仙这条路注定艰难,可他们还在执拗。”
他顿了顿,叹惋:“我不愿他走这条路。”
原因如何,本人不愿说,苏白也不好追问。
小龙舟归来后,苏白告别几位,去往原先的仙府捯饬一番,再出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了。
门前巨石边,白衣仙客伫立在此,披了一身晚霞。神情虽冷,道出的话却温柔至极。
“收拾好了?”他说,“我来接你。”
往时他们初见,是夜深人静无人知晓;此刻他们再会,是日暮黄昏闲人三两。
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苏白含笑,三步并作两步急速上前,至跟前缓下来,并肩而行。
这是最后一日当闲人了。
当晚苏白泡了一整夜的药浴,昏昏沉沉,记忆断片前,他还靠在清川怀里,感受那双手舀起温和药水,一遍一遍淋在自己身上。再醒时,就是初阳破晓了。
那草药有暖体之功效,就是容易催眠。
他从床上爬起,淡淡的药香残留着,倒也不呛人,遂规规矩矩地换上拜师礼服,那是一套宋无疆和清川亲自命人设计的素白衣裳。
拜师礼戒繁奢,戒雍容,但却可以在布料上做些文章,加之药浴的功效,苏白所穿虽单薄,倒也不会觉得太过寒冷。
苏白深吸一口气,叮嘱小龙舟不可再盘脖胡闹后,便启程去了主峰脚下。
镇山洪钟响了三响,示意仪式开始。
上仙收徒,规模前所未有,甚至仙门百家都派了一批人前来观瞻。
雪霁之时,苏白在掌门公孙旦的主持指引下,背负扬水剑,一步一步踏上主持台。
清川正坐中央,老祖分居两侧,台下是万千仙家的目光。
“告——天地神明——”
祈愿的香火被点燃,随风四溢,祷告声迭起,大意是祈求天地见证庇佑。适时龙吟传千里,龙影盘高空。
白螭威名在御兽大比之后传遍天下,更为拜师礼蒙了一分神圣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