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仙女棒已经燃尽,轻淡的烟飘在两人之间,若有似无。
及川再次划亮火柴点燃第二支,像是续上了某种短暂的氛围。菅原却不急着拍照,也伸手抽出一支仙女棒,从及川那里借了火。
两朵烟花依偎在一起,又各自燃烧,最后定格在拍立得相纸上。
及川的那支先熄灭了,他换了一支再度点燃,却和另一支保持了些许距离。
最后是仙女棒比相纸更早地见了底,烟火熄灭的时候连带着一切都静了音,像乐章最后的终止符。
“及川君听过正冈子规的那句俳句吗?烟花尽,人皆散——”
“天空暗淡。”
两人异口同声地接上,而后都笑了起来,那缕轻烟也随之散去。
及川起身拍了拍衣服的下摆:“回去吗?”
菅原看了一眼手机,不知不觉已度过了许多时间:“嗯。”
两人一前一后跳下脚手架,顺着来时路往回走。蜿蜒的小路没有行人,昏暗的路灯在地面上拉长了两人的身影,直到转角的光戳穿了它们。
菅原突然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走,他们便要汇入祭典欢乐的人群,回到现实的世界中去了。
前途未卜……茫然不知所措。
那个在离别时说出这句话的平维盛,终于在此时解答了菅原的疑问——
他知道了自己要用余生和过去告别,也和当下告别。
这些眷念和不舍,会化作持续的隐痛,细密地缠绕在时间里,无法逃离。
拍立得还有最后一张相纸,菅原莫名地生出一股冲动,开口叫道:“及川君。”
及川回过头来,带着询问的神情。闪光灯一闪而过,相机吐出最后一张相纸,显示屏上的数值变成了零。
被晃了眼睛的及川愣了一下,才道:“菅原君什么时候学会了抓拍。”
菅原想起自己教育阿猛的那些说辞,意识到这个举动实在有些冒犯:“抱歉,没有征得你的同意……”
“我能理解。”及川打断他的道歉,“某些想记录的感觉是转瞬即逝的,你得去抓住它。”
那个人、地、物均各得其所,并同时展现出特定内涵和意义的瞬间。
“不过,刚刚我有一刹那觉得……站在这里的,是平维盛呢。”
菅原闻言抬头看向及川,对方接着道:“菅原君确实将这个角色演绎得非常好,希望……在公演后你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菅原能听出及川话中的弦外之音。他把挂在身上的拍立得取下来,还给对方:“我会的,感谢及川君的关心。”
及川把相机接过来,又推了回去:“这台拍立得就留给菅原君吧,行李太重,我也带不走。”
疑惑的神情只在菅原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便被全数收了起来。或许真的是平维盛怯懦的一面折射在了他身上,及川没有再往下解释,他也没有问及川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到需要事事知晓的程度。
刚刚拍下的那张照片,仍旧是一片空白,没有显像。菅原把它塞进外套的口袋,伸了双手捧过那台拍立得。
“我会很珍惜地用它的。”
及川像是轻松不少,微微笑道:
“预祝菅原君最终演出成功。”
次日的演出非常成功。
谢幕之后,菅原快步走到更衣室,一件件脱下了身上属于平维盛的装束。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好似也卸下了所有负担。
桌上那束插在玻璃瓶中的香水百合,尽管被他精心养护,一再设法拖延它的花期,但依然无法避免注定凋零的结局。
菅原看向那早已干枯卷边的花瓣,片刻后把它们从欧雅纸里拆出来,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