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汐羽像是聋了,脸上无一丝情绪波动,碎影上的煞气却陡然加重了一层。
白无相被藤鞭扫了个边:“想必是不太痛快的吧,否则就不会让他们几百年来都在体会刀悬于顶的滋味,夜夜不得安眠。这很好……”
他说到这一顿,蓦地出手如电一抓,带着尖利倒刺的鞭梢就这么被他抓在了手中,手心顿时被割得皮开肉绽,却毫不在意,唯有语调冷了下去:“但你为什么不赶尽杀绝?怎么,不周风刀没钝,手却软了?”
风汐羽止了动作,清透的瞳眸一眼能望见底,呈现出琉璃的质地,却当真如一面无悲无喜的琉璃镜般,冷漠地隔岸观火,窥不见一星半点的情绪。
“白无相,你再一再二再三到我面前来恶心我,究竟是犯什么病?”她缓缓牵起一边嘴角,唇锋如刀:“是因为闲得慌来找个死,还是为了过一把犯贱的瘾?”
白无相猛地逼近,一把扣住她咽喉,幽然道:“你比我最喜欢的那位小朋友伶牙俐齿得多,也是唯二敢这么对我不敬的。可不同的是,我对那位小朋友的耐心无穷无尽,对你却有限。年轻人,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跟前辈说话要放尊重些,别因为口无遮拦作死。”
手上的人一动不动,脸上的笑意分毫未变。白无相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扔开,却已经晚了——那身体竟爆了开,白光大炽,一口将他吞了进去!
方才被白无相抓在手里的那个竟只是个分身!
完好无损的风汐羽凭空冒出,“怎么,知道自讨没趣,不装了?要不这样,这次就谁也别说话,痛痛快快打一架?没办法,不然一会儿我一个忍不住又说点什么难听的,你又得急,闹得都不愉快。这回大家就体面些收场。”
白无相将自己被震碎的骨头复原,笑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啊。”他眨眼光景就逼到了风汐羽眼前,风汐羽不退反迎,一人一鬼转瞬间赤手空拳拆了数十招。
白无相身法快得简直离谱,却每次都在掌风快要扫到对方时被她以毫厘之差错开,滑不溜手,又如影随形,就像无孔不入的风。
风汐羽往后悠开数米远,一勾碎影,长鞭毒蛇吐信般呼了过去。白无相头轻轻一歪,顷刻拉近了距离:“这轻功叫‘浮光掠影’吧?好身法,我一时半会还真伤你不得……只可惜,”他角度刁钻地抬手一压,碎影的鞭身顿时弯了下去,“你手中的不是三尺青锋。”
“锋”字刚一落音,他掌风就已经扫到了风汐羽颈边。不料,风汐羽干脆利落地一松手,单脚为轴,行云流水地一旋,绕到对方身后,精准地抄中鞭尾往回狠狠一带——碎影如狂风回卷之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在了白无相背后!
白无相身形一歪,回手一掌携着森冷杀气扫出,风汐羽不闪不避,两人隔空对了一掌。
这一掌双方都用上了法力,白无相突然“咦”了声:“你哪来这么强横的法力?”
话一落音,他就身形一僵——几根极细的红线将他穿绕而过,风汐羽手一压,他被拽着“缝”在了一边的树上。
这才道:“你猜?这次是你自己滚,还是我送你?”
白无相看着她,忽然没头没尾道:“方才你若是晚些出手,就能听到那些看客会怎么声讨不周风了,真可惜……”
“不错,”风汐羽:“然后你就会出手杀了那些人吧。”
白无相大笑:“聪明!”
如此一来,不周风就成了一个谁也不敢提的禁忌符号,可越是这样,越不可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需多久,今晚酒楼的事就会人尽皆知,假以时日,不周风会被彻底推上风口浪尖,被人打成“邪魔”。
人对抗不了邪魔,会怎么办呢?
“诸天神明在上,自然会保凡人平安无虞。”白无相恶魔般的笑声响起:“无人知晓不周风传人是谁,可只要知道不周风传承未断,总有人睡不着觉的。”
出言对不周风不敬的白衣人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效果虽不如杀一群,但他的目的达到了。
白无相于是和颜悦色道:“到时候你当如何?是坐视你师父身后被人打成邪祟,不管不问地继续做你的姻缘神……还是站出来,把那些多嘴的杀干净,为你师父正名,狠狠打那些人的脸?二择其一,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选哪个吧。”
你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女,世人杀你师,辱你门,何不屠了世人?
风汐羽静静地看着他,声音轻极了:“谁让我做这个选择,我就杀了谁。”
“轰隆——”一道惊雷蓦地撕开密林上方的天幕,雪亮的电光映照下,风汐羽面无表情,周身邪气横生,像个索命的鬼魂。
天劫!
白无相猝然抬头。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