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鲜红染遍了天，渐次氤氲到山间，漫山遍野的碧翠都沾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

风汐羽从崖底荡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如画美景。

在崖底昼夜不分地滚了一遭，她身上遍布零零碎碎的大小伤口，挽起的袖子上还蹭了一层灰，形容堪称狼狈。她却不甚在意，活动了下四肢，就倒提着长刀怒气冲冲地往陆旬院子的方向掠去。

那日，她原本刚得了把称心的兵器，兴冲冲地下山试刀，正好撞见有人在恃强凌弱——那几位“强”还颇为眼熟，是她不久前才殴打……切磋过的手下败将。风汐羽并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也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兴趣，于是只面带嘲讽地扫了那几人一眼。

偏偏好死不死，被领头的看了个正着。

结果可以想见——双方无可避免地打了一架，以挑事的那几人惨败告终。

而这回打架的后果就是，风汐羽被自家师父发落到了悬崖底下——一脚踩下去的。

挑事的领头少年把脸一抹擦，回到家就成了一个受人欺负的无辜小白花，跟长辈面前添油加醋地卖惨告状——左右这小地方的江湖门派间互相都认识，撺掇大人去要个说法也不难。

风汐羽在被陆旬兴师问罪的时候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但也懒得细思这事经过“苦主”添油加醋会变得如何面目全非，没当回事……可没料到陆旬当回事了。

陆旬这老王八蛋，胳膊肘时常往外拐，明明每次都是两方打架斗殴，可每次倒霉的总是她，这次尤其不讲道理，铁了心要教训她似的，近乎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她踹下了山崖。

崖底的阵不知有什么邪门，人处在其间，竟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她凭着感觉猜测，没有十天半月，想破崖底下的阵大概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习武之人能辟谷的话，她估计不等劈开阵眼出来，早就得饿死在崖底！

离院门只有咫尺之遥时，她却倏地顿住脚步，鼻尖微动，她转头。

一团不祥的黑烟张牙舞爪地自远处林间荡开，中心处，一簇火光霎时冲天而起！

瞳孔骤缩，风汐羽一脚踹开门，“着火……”

话音戛然而止，风汐羽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屋门大敞，里面的床榻桌椅一览无遗，却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某种诡异的危机感袭来，迫使她飞掠到最近的一颗大树上隐匿住自己的身形。而几乎就在她刚刚藏好的下一刻，三道人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附近的人确定都杀完了吗？”中间的男人问左右两人。

“都杀光了。”

“都是些老弱病残，火一放，跑不掉的。”

“只是……搜罗一圈了，我好像没看见有十五六岁的丫头，你们呢？”

中间那人眉目一凛，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下一刻便默契地散了开，飞快地四下搜寻起来。

风汐羽怔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凝固了一般。

那句轻飘飘的“都杀光了”落入她耳中时，她的手猛地一颤，连呼吸都停了。

风汐羽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视过自林间包围而来的大火，此刻没有被波及一根汗毛，五内却被焚了个透彻。

她不是那三人的对手，她知道。可几乎没有任何经过思考，心神巨震间，风汐羽已经神色冰冷地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突然，像是有一阵疾风席卷而过，当风汐羽回过神来时，已经离原地有数丈之远。

“噤声，莫要冲动行事。”

脚踩到了坚实的土地，她涩声开口，“……师娘？”

程素雪对她一笑，“师娘在。”

“……他们是谁？我师父呢？他人呢？”风汐羽强自按捺住快要喷涌而出的情绪，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尚算平稳。

程素雪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痛色，旋即恢复如常，“放心，你师父他……只是出远门了。没事的。”

即便对方看上去平静无波，风汐羽却还是没漏过那一闪而逝的异常，怔忪的同时，心沉到了底。

她突然深吸一口气，“师娘，他们无缘无故放火屠山，你告诉我这叫没事？”

程素雪似是不想对上她的目光，迅速别过头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不由分说地拽住风汐羽手腕，“先跟师娘离开此地，走！”

风汐羽想也不想就要挣开，“我不……”

却没料到平日看着温温柔柔的女人力道却出奇的大，趁她心神震荡，硬是将她带离了原地。

周遭景象飞速后退，七拐八绕间，已至草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