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到底还是一语成谶。
风汐羽脸上讽刺之色毕现,言辞尖锐,“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事到如今,他是被人害死还是命当如此,我还能不知道?连他的‘罪名’我都猜得到,‘刀术不正’这个说法多少显得苍白无力,那想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个字一定相当令人信服吧?”
不周风一脉一直安于西北一隅,虽声名远扬,引无数江湖客心生向往,却因为神秘向来是亦正亦邪的存在,原本也无伤大雅,远在千里的,正也好邪也罢,毕竟只是个令人敬畏的传说。
可偏偏,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踏足了中原武林……
梅念卿眼皮跳了跳,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本以为这山里长大的野丫头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懂,现在看来……
绝不是个省油的灯。他默默在心里下了论断。
“你师父其实想过带着你和你师娘回西北,”梅念卿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他也知道你不会愿意。”
风汐羽的神色陡然凝固住了。
脑海中猝不及防浮现许久之前,陆旬问她那句“想不想去西北,去看看大漠黄沙”。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打死都不去,跑到那不毛之地吃沙子,老陆你是不是嫌日子太好过?”
所以……是因为她,她也有难逃的一份。
“别多想,”梅念卿道:“你师父知道自己迟早难逃一劫,他不走也不让你知道,只是希望你能身无负累,好好活着。”
他看得分明,风汐羽的眼圈瞬间红了,可出乎他意料的,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年轻人,上一辈的恩怨已经了了,这些事你就不要再想了,去西北躲个三五年,换个名字,以后还有天高海阔,”梅念卿深深看她一眼,“不要浪费你师父的一番苦心啊。”
话音方落,顿时有根线在风汐羽脑子里串了起来,那天被陆旬不分青红皂白地打落山崖,在崖底的阵中一困就是数十天,岂非正好能闭目塞听,对外界的风波一无所知?
按陆旬想的,用自己一条命,清了过往的恩恩怨怨,武林正派也不会为难她和她师娘。
风汐羽闭上了眼,一时竟然有些想笑,却根本提不动嘴角。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抬头,脸色沉静得出奇,她轻声说,“我知道了。”
梅念卿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叮嘱,“好好休息,两日后我们启程去西北。”
很显然那几位势必会斩草除根,中原这个是非之地待不得,幸好她听得进道理。
梅念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见人听话躺下,安心出去了。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每每回想今日,总是对当时的松懈,后悔不已。
两日后,当梅念卿再次推开禅房的门时,早已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