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馅的“翩翩公子”一拱手,“机缘巧合与姑娘故人有那么几分相像,承蒙抬爱了,告辞。”
风汐羽心下一松,然而脚刚迈到门边,两扇门就“轰”地一声,砸上了。
风汐羽:“……”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一转身摊牌,“我说沈班主,你要杀要剐给句话,一惊一乍地吓唬人算怎么回事?能不能痛快点?”
他们周围早已汇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客人,沈青然挥挥手,一阵烟雾自脚下漫开,风汐羽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待落定时,二人已经置身于一间格外精巧的厢房内。
沈青然冷冷丢过去一句:“怎么不装了,嗯?方才不是装得滴水不漏吗?”
风汐羽由衷地纳闷,“对啊,我演技都这么精湛了,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沈青然生生被气笑了,“这位仙君,你就算化成灰,只要嘴没烧烂,一开口,五句之内我必能认得你。”
风汐羽有点新奇地看着她,笑道,“诶呦,那可真是受宠若惊。”
沈青然:“……”她一时不知是怒极还是茫然,想骂点什么,临到口竟忘了词,“你……你!”
风汐羽今天若是早知道这是谁的地盘,打死也不会进来。不怪他装傻充愣,沈青然这人实在太阴晴不定,难缠得很,对他尤甚,他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无意中得罪了班主大人,但怎么得罪的,班主不说,他也懒得问。
反正沈青然不可能气死他,他倒是有可能把对方憋死。
当然,风汐羽不会这么说,“别生气啊班主,我今天真不是有意来你这的,也不是故意要装不熟,这不是现在身份不同么,你们城主可是认得我的,我要就这么来找你叙旧,你不怕他多想?”
沈青然:“那你倒是说说,当年不告而别算怎么一回事?”
风汐羽莫名其妙,“能算怎么回事?为了还你那点药钱,我给你当了小半年苦力,还不够意思?总不能连我的去向都得向你报备吧?再说班主方才那样抹黑我我都没说什么,怎么现在还来质问我?”
除了半个救命恩人和不告而别,没一个字是真的。以沈班主的实力,自己写戏本子给自己演完全没问题。
沈青然努力平心静气,“谁知道一别数年,你装模作样的功夫就如此了得,都那么激你了还能无动于衷?如此功力,仙君不上那戏台上大放异彩真是屈才。”
风汐羽:“哪里,谬赞。”
沈青然声音蓦地轻柔下来,“你好得很,还记得这是哪么?”
风汐羽一挑眉,“怎么,你要捆了我送你们城主那去杀鸡儆猴?”
“我要说是呢?”
风汐羽笑了,“那你快动手,等会儿打起来弄塌这楼被你们城主问责,我绝对不会说是来找你叙旧的。”
沈青然:“你是不是就等着我动手,你才方便还手是吧?”
风汐羽一句“怎么会”还没说完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疾风平地起,却不为伤她,而是呼啸着把她卷出了窗外。
不好!这鬼把他弄出去,先防止他把自己和雪衣班捆一块,等会儿再派人来追击公报私仇,就不会有什么“与天界神官勾结”的嫌疑了。
娘的,不就噎了她几句吗?这个气她就非出不可了?!
风汐羽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找准旁边的屋檐落定,左右今天还有得折腾,他也不在乎火上浇油,回头就是一句,“肝火这么旺,你是不是吃撑了?”
骂完落地就跑,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从窗里砸了出来,风汐羽一歪头躲过,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身后便有一众鬼使紧追上来。
做人的时候他尚且没这么小心过,当了神仙反而要被鬼追?不管沈青然是公报私仇还是真想拿他来立个功,别人的地盘上,他不能不守规矩,可也决不受这等鸟气!
风汐羽故意放慢了脚步,与无数形色各异的鬼擦肩而过,几经迂回,见君川终于近在眼前。
他倏地加快,一边回头挑衅道:“能快些么诸位,你们找完揍才好早点回家睡觉啊!”
鬼使们大概没见过这么狂的逃犯,常年如死水般的目光都要喷火,脚底几乎要生风。
距离越缩越短,已经到了岸边,风汐羽猛地跃起,五指张开向下,千丝万缕的红线交织成网,将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花灯猛地拢到了一起,同时牵动早已埋在岸边的一根红线,鬼使们猝不及防,结结实实被他一绊,就这么直直坠入了花灯群的怀抱。
风汐羽:“普度众生的鬼使来了,大家快来,你们有救了!”
众鬼使:“……”
温暖的华光引来了星星点点的小鬼火绕着他们打转,不断发出细声叫唤:“渡我,渡我!”
饶是鬼使身手不凡,一时也被不依不饶的鬼火弄得有些狼狈,那缺德带冒烟的始作俑者还嫌不够,红线织的网一翻,鬼火与鬼使被搅得难舍难分,在河上翻腾不休。
晚风漫步而来,不知踩着了哪簇鬼火,暴怒的蓝焰“哗”地腾起了丈高,一举吞并了周围的小鬼火,一圈一圈呈涟漪状漾开,刹那间,江面烧了起来,极为壮观,惊艳了河川上的所有鬼,还有岸边那个玩脱了的神仙。
风汐羽:“…………”
这是哪个鬼的执念这么深?
鬼使们瞠目结舌,万没想到这半吊子神仙一张桃花面,内里却歹毒如斯,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甩开旁边的小鬼火拼命往前扑腾,而没游多远就被红线网阻住了,二话不说撕扯起那密密麻麻的红线来。
风汐羽也没闲着,火刚烧起来就想解开线网,可此时千丝万缕的红线已打成了死结,他操纵不当,再加上那边的鬼使不得章法地扯弄,解开不成,反被烧得正旺的鬼火燎着,火焰顺着丝线一路吞噬,眼看就要烧到他的手!
风汐羽另一只手摸出折扇,一展,干净利落地削断了红线,顾不上肉疼就要跑到江面上去救人。
乱成一锅粥时,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天而降,雨势不大,却润物无声地浇熄了江面的蓝焰,河川中心的鬼火被一双素净无暇的手托起,白光自指尖氤氲,温暖明净的力量渗入,将它度化。
火彻底灭了,风汐羽提溜着最后一个鬼使上了岸,恍然转头,似有青衫客伫立于朦胧烟雨中,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牛相随于侧,还不等看清,就感到背后一股有如实质的怨气要劈了他。
风汐羽头也不回地一闪身,躲过鬼使一刀,“不是,我不是故意……”
而鬼使们大有今天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意思,“扯你娘的,小白脸有本事站着别动!”
风汐羽自知理亏,放弃跟他们解释,也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灵机一动,三两步掠至那青衫客身旁。
那青衫客原本骑上黑牛正要离开,他顶着一张无辜至极的脸,两根手指捏住人家衣袖一角,“这位姐姐,可否捎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