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诸般事件,巧合虽也算不得少,但能巧成这般模样的,想来也是真算不得多的了。
林柯同虞子辰交换一个眼神。这可好,先前还觉着线索过少了些,不好解,此时倒是有个自撞上来的了。仔细想来,大约还是因着先前虞子辰担着那白布招摇过市,这该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既是涉及了奇门异术,林柯安慰一番,便托辞要以祖传秘术医病来,请那老翁回避过去。移步房里边去看,一点灯芯草,满室晦暗,那老妪也是个面色蜡黄的昏迷模样;掀开衫子,却见老人家虽是皮肉皱缩,外观尚且良好,远不至秀娘那般穿肠烂肚的惨状。
“......瞧来那秀娘病症是有两个原因,”林柯三两下检视毕了,替人拢了衣衫衾被,袖里摸出一枝细长瓣的白花儿来,揉碎了置于人舌下,便径直往外边水缸去濯手,虞子辰在旁一路跟着,“先是因着被那虫蛊啃噬,此时病症尚不沉重;再者便是碧儿报复来,如此方是病痛主因。”
虞子辰接着了他想法:“碧儿已死,其中恩怨干系,校检极难,而那蛊虫来源现下里却要好查许多。又因着这二者皆与槐妖有所关联,查出来一个,另一个便不难解决。”
“正是如此。”林柯抬起一只手来,原本径往虞子辰那边过去,却微微一顿,而后不着痕迹地转到一边,随意拣了块布来擦手。
虞子辰细致得很,怎会发觉不到他尴尬:“怎的了?”
林柯低了头,仔细抹手的模样:“方才将你当作晞儿了,答得不错,预备着要来摸你脑袋。”
“......”
虞子辰眼眉一挑:“我长得像小姑娘?”
“若像小姑娘便是讲的好看,那便是像的。”
“你......”虞子辰知晓自己生得倜傥,却何曾给人当作小姑娘夸赞过,一时也不知是要怒要喜。瞥一眼林柯动作,立时来了兴致:“好生擦擦你那手罢,越擦越黑。”
林柯瞧瞧自己双手,果然如虞子辰所讲的,越是擦拭反倒越是脏污,现时已漆黑如墨一般——竟是情急之下随手取了人的煤烟布。
“......可好。”
只是黑色便也罢了,最可恨的是那些个除不去的熏烧气味、油烟气味,百家烟火混杂着一块儿砸来,实在叫人倒胃口得很。
虞子辰袖手在旁,眼看着林柯面色与手心比着赛般地黑,终于感觉自如了些,毫不掩饰地对他开怀畅笑。
想来是这人平时日子里也过得太神仙了些,情绪一律温淡,都不似是个能哭会笑的凡间人,离着他虞子辰,也确是有些太远了。
怎样都不如眼下这尴尬模样来得教他舒畅。
林柯见他笑得猖狂,也不急着洗净双手了,分明不是个幼稚的人,却要带着一满手的黑往那张笑脸上边抹。
虞子辰见状急退,被林柯足尖绕过脚跟绊倒,面上也丝毫不见惊慌,借着脚跟为轴,一整身子旋压过去,砰一声将林柯稳稳妥妥压|倒在地上,自己手肘撑地,还要微微地放下些身子去,意欲压迫与威胁身|下这位小仙人。
却见林柯眼眉一弯,温温和和递他一个笑,手上却丝毫不见犹豫的,正当着虞子辰怔愣时候,两臂一伸,无需章法,便将他脸上糊弄成了一团煤黑。
他二人在那小小檐下闹作一团,阵仗竟然还不小。那老翁听得外边尽是乒乓声响,竟也憋住了一直不曾过来,想来是给吓怕了,不晓得他们年纪轻轻的还能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终于二人都势均力敌地给对方抹了一身黑,林柯与虞子辰,谁也胜不过谁,一人撕一幅衣袖来濯手洗面。虞子辰过去野惯了,行事上也显得要粗糙些,径直地掬来一捧水便往自己面上泼:“你说我们这是在闹什么哪?好好儿的偏要抹煤烟,到后边那黑色都已用尽了,你却怎么还不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