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来不及惋惜那匣儿,先自蹲身检视起了那只黑颜色事物。只见那是一个与雪月刀一般大小的铁碟儿,浑圆形状,只黝黑得不见一丝光,几道银色牢牢贴在上边,却是方才他刺入墙中、正愁苦着要如何取出的雪月银刀。
好家伙。
虞子辰默默赞叹了声。
那匣子里装着的刀不该是三十张,而应当是三十一张;这黑铁盘子想必便是个磁石般的物件儿,专门拿来吸取他那雪月刀的。过后打扫战场,他也用不着一寸一寸地搜寻过去,只消拎着这盘儿行走一圈,那另三十只小银刀便会自动自觉地贴伏上来了。
又想到这铁盘儿是个通体漆黑的,正巧便补了那无月的朔日的空缺位。也不知是谁生出的这般巧思,总不能是......是那什么鬼帝不成罢?
这想法虞子辰也就只是想想罢了,他还不曾无耻到能将这种话儿当真的地步。怎么说呢,虽也听闻这鬼帝生前还当过一段时间的铁匠,但自己不过一籍籍无名之辈,怎劳得他大驾来顾及这么些细枝末节?想来这刀也不可能是他亲自造的,不过是叫手下鬼工鬼匠锻造、他自己施恩瞧上两眼罢了,抑或过问两句罢了。若不然,他虞子辰是个什么人物,哪敢端着这匣子价值飞了天的东西、脚底下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儿哪?
只能是那送往地府的设计图纸上边,便已经描画出这么个事物与用途出来了。
那图纸又是谁画的?
是他虞子辰亲自抓笔的不错,然而画成以后,却在林柯书案上放了好长一段时间。
思绪流到这里,虞子辰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人,真是,又教他欠下来了多大的一笔账哪......
一栅栏木格子分了窗内窗外,分明该是两片不同天地,外边是风雨凄苦晦三更,里边是散麻样的心绪愁杀人。
——却都是一般的沉暗昏晦模样。
虞子辰一面胡想,一面拿着他那黑盘儿去黏墙上飞刀,及至将整个墙面都清理得干净了,自己却都不曾辨出个什么结果来。索性便也不去想了,随手揣了雪月入袖,支了个林柯留下的油纸伞,预备到前堂去寻着人来问个准确时辰,静等着林柯归来再好生儿询问不迟。
吱呀一下推了门,外边倒灌进来倒是好猛烈的一场风雨,教人只能见着满眼的黑,雨条儿力道似是劈头盖脸撒过来的一把粗黄沙,抽着人脸生生地痛,那狂风更是能连那院子外头泥墙都吹得微微晃荡。
虞子辰生在北地里,道听途说也只勉强知道个南方女子多情温柔之类,便以为那都是些柳巷水乡般的景致了,却从不想到还有这样躁烈的风卷雨——也不知自己这么个粗陋小屋是如何幸存下来的。
他第一眼瞧见的是满院子雨,第二眼,便见数道银光凛凛地一闪,都直往一个墙角追夺而去。
......好大的胆子!真当他虞子辰是活菩萨了不成,竟也敢在他院子里偷偷藏匿着了?
风雨猛烈,而雪月刀光却更胜那雨水一筹,披斩一片雨幕,身后曳了一串纷繁的落水声。虞子辰还不至于要伤人性命,只是预备制住这人,于是那刀片便都是奔着人衣袖下袍等地方去的。
这三只雪月刀封了人上下六路,抓个人能说是轻而易举,谁知正那刀光逼近对方之时,那人身子却忽地一个诡异摆动,竟将其中两枚险险避过,余下的一只,却也只是扎在了他衣衫下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