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显然是认识路的,然而似乎却缺了根脑筋,就背着那么个奇怪的事物直奔着客店的门口来。厅堂里吃食的客人们,早有留意着外边这么个怪人踪迹的,见着那人似乎就是走着要往自己的方向过来,有些个心大的,便也还是该夹菜夹菜该喝茶喝茶;慌张些的便已丢了筷子站起身来,还有几个面色已经变得青白,也不知是给吓的还是给晦气冲的,匆匆地唤了店小二来,竟是预备着要结账走人了。
然而疯子呢,既然担得一个“疯”字,便也不会怎么在意寻常人家的想法,自顾自地稳当走到客栈门前,勾着脚尖儿只一踹,将那原先便开着大半的木门彻底踹得大开,好教自己背上那东西能够无阻无碍地进到屋子里边来。
他这一脚力道使得不轻,便是那木门是拿门闩栓合着的,说不定也是要叫他这一脚给踹折断了去的。然而这门扇既是不曾栓闭,便也无有一个合适的事物去承他这一脚的气力,整面木门带着风声轰地一响直撞在背后墙面上,惹得那些低着头的酒客脑袋低得更低,手中的杯里酒浆洒出来几滴。
到这个时候,敢胆直着脑袋神色如常进食的客人,数目上边已是屈指可数。虞子辰背着人在屋里走了两步,稍一抬头,便撞上了周娘子自斜侧边来的、富于责怪意味的视线。
“你个好小子,晓得你不想让别人瞧见他这个样子,可就非要用这么个吓人的法子么?给我客人都吓跑去了,我可叫你好受。”
周娘子挥退了两边预备要阻拦人的伙计,凑近过来,压低着声音:“那小子现在如何了?裹成这么一团,别是碰着什么大事了吧?须得要避着些外人么,我这便遣人来将这厅里的都给清出去了可好?或者又得给你准备着些什么事物,热水、麻布一类的,可有用得上的么?”
虞子辰听着这些个言辞,只觉得这状态底下的林柯若不是将要死了,那便是已经死了;也不该准备热水麻布,要预备的仿佛该是棺木才对。
林柯也是有些听不过去了,肩膀上使了个巧劲儿,头颈微微一挣动,便从遮掩着自己面容的黑布底下露出一张脸来。然而因着那身子上的一时僵劲,气力便也有些不大好使,用得过了度,竟将大半张的黑布都挣落到地下,一张脸连带着半边肩胛都直接暴露在空气里边。
虞子辰“嗬”的一声,倏地转身过去便要替他将那黑布重新包裹好,却忘了这人恰巧是整个儿贴附在自己背上的,自己来这么个猛转身,倒将林柯人都给甩得晕乎了,一条手臂毫不留情地就往虞子辰身上抽:“给我速速打住,若不然我便不是叫那家伙闹死,而是要被你甩飞出去摔跌死的了。”
后者便“嘿嘿”地一笑,也不辩驳,只听着自己背上的林柯缓和了说话声音:“周姨不必担忧,我这并无大碍。伤......是昨夜里一时不慎,遭了有心人暗算,现已医好了......是是,只是一时见不得风也见不得光......仍住着先前那间院子便好了。”
院子......
周娘子皱了皱眉,虽是心下里难得地有些迟疑,并且觉得这事儿说到出来是显得当真有些儿疯傻病,却仍然照了实话道:“那院子里有些邪门,今个儿早晨我原是要那里边清扫落叶来着,谁知木门移开,那窗前好大一棵红枫树竟然说没便没了影儿!连那种树的坑都还在原地里好端端地待着呢,偏偏那树就是连枝带根地跑了个干净,连半片落叶都不曾在地上留下,可真真给我吓成个傻老婆子了!”
顿一顿,抚一抚胸口:“你们便听一句劝,莫要住那园子里了罢,若那地儿是真被什么歹人盯上了,躲开来居住约摸也能保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