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柯借着这段短短时间,已大约摸清了这迷阵变化的规律。真要用言语说来,其实也能算得简单,不过是将你制作出来的所有事物都一般模样地照搬过去,增加上个成十成百倍以后,再重新拿来对付你罢了。
破阵的法子也简单,便是拿着些复制不去的事物来对付它便好,譬如像林柯现下里这样。
那半空里飘忽着的声音已经盘桓着有一阵子不曾离去了,很有些亲昵似地在他身边絮絮耳语:“你就只预备这样,拿着自己原形来对付我这些鸟,不再施些什么别的手段?你的能力应当远不如此。”
林柯沉吟了一阵,两臂仍然下垂,双手所化的深绿藤条却也并未休闲下来,倏地窜出,并又再带回来一只垂死挣扎的赤火鸟,“怎的说呢。譬如一日行在街上,忽然碰着一只疯犬,难不成还能试着拿《诗》来说服它不成。自然是就近在底下拾起个石子来,虽算不得美观,倒也算是极有用的。”
下边省略着一句两人都晓得的话中话:而对着这疯犬,难不成还得考虑这对付它的法子,究竟好看不好看?
林柯性子内敛,便是要讲难听话,那也是说得极含蓄的,总不乐意全然挑明。但那伤害力也究竟不容小觑,至少那飘忽声音忽然间便安静下来,极明显的一个停顿过后,再次开口,便多了几分压抑过后的愠意:“竟拿着生皮活肉来与这火鸟对抗,瞧着你是压根儿不晓得什么叫作疼痛。”
林柯淡淡然一抬头:“确实早便不晓得了。”抖一抖袍袖,“故此也敢做出这么样的事儿来。”
便见这空地四围倏地掠起无数青木枝条,直望着中心顶上一点聚拢而去。不过半次呼吸,便已形成一只密闭的巨大囚笼,隔去了原本便不很明亮的天光,只剩得林柯背后那团吞食了不知多少火鸟的青金色火团,绿色,幽幽地亮着、浮着,看来似乎也并不能给人提供些什么温度。
光亮少了,于林柯身形正前不远处,方渐渐地显出一个淡红色轮廓。那形状过于薄弱了,甚至比不得至纤至薄的一张宣纸,若非光线暗弱下来,那光亮只需自后往前一照晃,便也能轻易将那层薄薄影儿照个通透,自然是叫人不论如何都没法瞧见。
那影儿被他囚困住,却也不见任何恐慌模样,语气里倒是存着些有恃无恐的味道:“你若引爆了这青阳火,我不过小小一缕元神,你却是要肉身魂灵都一并困于此处了。”
林柯便也淡淡一笑:“教我猜猜,你那元神除却这‘小小一缕’外,外边还能剩着多少缕?”
话音毕,他索性便闭了自己双眼,省得瞧着那鬼东西挤眉弄眼得人心烦;也懒得听他下一句要冒出来的废话,右手攥拳,使力一握——那青色焰团原本烧得欢腾,倒像是受了他这动作的恐吓,火色霎时幽暗几分,整个儿都颤了颤。
便似那柳叶尖梢之上,一滴饱满到将近滴落的饱满水珠,在欲坠不坠之时,忽然教一阵路遇的微风,轻悄悄地添了一把力。
“哎呀!”
林晞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忽然只觉脚下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一个倒仰,好险被身后虞子辰一把接稳当了双肩。
“哎呀哎呀,差些儿就要崴着了......”林晞一面嘟嘟囔囔地抱怨,一面踢飞了地下一颗疑似硌了她脚底的小石子,“都怨你这小东西。”
虞子辰稳了稳林晞身形,以免小姑娘当真被摔着了:“不是石子,好像是整个地下都在晃。”
“难不成是......地龙翻身?”林晞说起这事儿来,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的,既恐慌,却又在中间夹带了些好奇。然而只是想一想,便已经摇了头:“不对,祝姊同我说过,丹阳谷的地下,并无地龙。”
地龙那东西,据说曾经还是有的,但天晓得多少年前就已经给此地火气烧灼成灰了,所以便也相当于是没有。
虞子辰自然不似是个孩子一般心急,便也不赶着要下定论,在原地里静静立了一阵,推一推身边小姑娘:“你嗅着什么气味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