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虞子辰应了声,却并未表达出多浓烈的意思:“原是这般。”
思绪却不由自主地被一股蛮力强行拉扯回五年以前——黑云天,白石地,他掸落衣襟上勾缠的小小雪沫向着山上走,木阁子前的双掩门上落了尘灰。
不要去。照例的,有个声音在悄悄说话,缩手回来,不要去。
不要推开那扇门,虞小四儿,再往前去,你便将要后悔了。
而照例的,他也并未听从那点虚音阻挠,横竖挣扎反抗也是毫无用处的,他许多年前便已知道,于是此刻心里便也平静得很,瞧着那对自己无法控制的手将门一把推开,半分停顿犹豫也无,带着些很是急切的情绪意思。
他都知道自己将要看见的是什么了,这情景在他心脑之中重复了那止千千万万次,细节处都背得滚瓜烂熟,焉有认不出来的道理。堂内空荡,唯正中端坐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身上裹一张画满血红色纹路的白布,跌足跣坐于中央一只摆放得端端正正的蒲团之上。
那血色咒文自他身上所披衣裳,向着下方四面延伸,似是黏稠蛛丝,又像斩不断的寄生草,摇曳生长缠裹覆盖过那屋中案,榻,书笔,木窗,梁柱,地面,堪堪停止在自己足前,却像一截剧毒红珊瑚珠吐出的、充满恶意的分叉舌尖。
活的阵眼......林晞这说法单是听着,便已教他敏感地觉察着,似乎同他那时所见境况,很是有着几分相像了。
当年那焚霜之难事发突然,然而他后边细细追究着来想,那蹊跷之处竟是算不得少。霜台宫算不得什么正经地儿,这事是连他这么个直脑子的家伙都不得不承认的;然而任着外边再是怎么“妖山”、“魔宫”的呼唤,那到底都只是一群习武之人所待着的地儿,却又是如何同那些个显然与法术有所相关的阵法扯上干系的?
他二师兄倒是知晓些隐匿开锁之类的小法术,到底也不大精通,时灵时不灵的。况且瞧那阵法,细细密密的也不知是费了怎样巨大的时间与心力,而二师兄并非二座弟子,若非必要,是不准上他们所处的山峰的,这事儿虞子辰倒也还知道。
......唉,罢了罢了。多少年前的陈年老黄历了,怎的还偏要给它掀扯出来,就为了惹着自己不高兴么。
虞子辰摇一摇头,却猛听得背后一阵追随而来的、猛烈呼啸的风动声音,原先那只周身缭绕鲜红烈焰的火赪鸟,原先不过顾着想要一股脑儿地往着天上窜,此时却似嗅着了血肉味儿的食肉兽,半空里蓦地折返了个方向,长长一声尖鸣,竟是追着二人尾巴一路地俯冲掠地而来。
虞子辰从头顶到脚尖猛地一个震抖,直觉自己是被什么阴森诡物盯上了一般。虽说林柯也并不避讳自己是个妖这么个事实,然而他被林柯双目瞧着的时候,却到底从不会生出这么一种阴寒感受。
就这一愣神功夫,那火鸟却已几乎要逼上人面门来了,要再跑恐怕是要来不及,除非他虞子辰天生便长着八百条腿——他甚至都已分辨出些二人衣衫布料被烧得翻卷的焦糊气息。
他旁的事儿一时间都顾不得上,只来得及一把将小林晞扯到自己身前,猛地前扑将人压|倒在地,一只手还顺势遮上了姑娘眼睛。心里只想若这飞鸟落地时候能略高上那么三两寸地儿,便也算还能饶得自己半条性命;但姑娘年纪尚小,到底不该见着这般种情形,要不然往后日子里可要怎的过。
他头脑正一时僵硬着,却忽然只觉衣衫后领被人发力向上一拽,而后只觉衣领被刹那扯紧,那人做出的简直是个标准的绞杀动作,虞子辰被扯得双脚微微离地,人险些没给勒得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