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柯瞧着那竹杠子,眼神上倒瞧不出来生气,手指在那竹身上嗒嗒敲了两下,便开口:“来罢,莫耽搁。娘嘱咐着我今晚早些回去,说是今儿早晨在缸里新酿了菊花糕。”
......嚯,有吃的!
立即便有好些个小孩儿眼底放光,因着嘴馋,哪还谈论什么立场不立场,里边几个胆儿肥的,小小声地凑近了林柯,“柯哥儿,哥儿!反正我们回家也没事儿干,待阵子不如......”
小林柯这边神情尚算淡定,那面的胖墩儿又如何忍得下这一口气,大喊一声“不要脸”,挥舞着树枝子冲上前来,瞧着是打算往人脸上拍。
虞子辰:“......”
他莫名想到林晞半夜里被飞舞的蚊蝇闹醒以后,抓着个纸扇杀气腾腾时的情景。
不就是个脾性暴躁些的小孩子,打起来能有什么威胁力,无怪小林柯方才一点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眼见对方冲至近前,四轮车上的小林柯两手猛一用力,“嘿”的声,将那横杠竹子打中段里提起,照着人下盘只轻轻一扫。那小胖子分明比他高了小半身位,气力看来也不小,哪知林柯偏生不肯与他硬碰硬,只讨一个巧法儿,便将他摔出去成一个狗啃泥。
四面的小孩儿齐刷刷发出一声响亮的“哇——”
喊得胖墩儿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满面怒容地爬起来,拍拍身上泥土草屑:“你,有本事,我们正面打过!”
林柯也不反驳——换作现在,必定是要笑吟吟地说出一声“不”,继而将人气个半死的——只是收了竹杠横在膝上,点一点头:“你先来。”
小胖子哼一声,再度蓄力冲上前,这回那树枝是冲着胸口来,枝子上边还带了些倒刺,若是真被击中,怕是也要有些难受的。
而小林柯坐在轮椅上头,神色淡然,两手将竹杠一推一托,平平往前只一荡,竟真将那小胖墩子横扫出去丈来远,扑通一下倒了地,两手抱着肚子只哼哼,怎么说都爬不起身来。
当然小林柯也没能讨得好去,只是这事儿却怎么说都怪不着他。那竹杠子一击而中,座下轮椅便不受控制地哗然后退,先将试图上来拦车的林子行撞飞跌至一旁,再拐上背后老树横斜劈岔开来的根,整个木车都给导歪斜了方向,整个儿向着侧面翻倒,人与车与竹杠子在地下滚作胡七八糟的一大团。
林子行忽然遇着这一出,真是连魂儿都要被吓飞,地面上挣扎滚爬起来,飞身便往小林柯摔倒了的地方扑。
别玩笑了,若是林柯在他手上受了伤,他可真是九条命都不够给自家亲娘杀。
然而待他奔至近前,林柯早已从那一团狼藉中间挣扎出,坐在地下维持了一个端庄姿态,正将一缕披散到脸额前边的头发丝儿捋回脑袋后边去。他身上似乎并不曾受什么严重伤,只下颚边被什么尖锐事物划拉过去,很长的一道白痕,幸而渗血的地方并不深。林子行给人上下仔细查检一番,见是确无大碍了方稍稍松了一口气。
小林柯却也是个执着的,到这时也不忘同小胖墩之间比较的事,示意了林子行将自己抱上四轮转椅,而后又将人一把甩开,自己伸长了手去转动木椅轮觳,慢慢悠悠地挪到小墩儿近前。
旁边小孩以为他是来动手,炸了周身的毛:“喂!你赢了,你已经赢了,不准再人打了!”
小林柯却竖起一掌,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那小孩分明该要同他再拗上几句,却也慑于对方气势,只得乖乖闭了嘴。
小林柯于是微微地俯下身去,分明只是个小小团儿,却已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泽,在他身上不知觉间丛生蔓长起来:
“‘山鬼’,是极早先的时候,山岳之中最是洁净清幽的神灵,只你们现在大多都已不晓得罢了。”他顿一顿,露出一个虞子辰甚是熟悉的、经典的笑:“我竟不知你拿他的名头用来咒骂我,究竟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