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墩儿坐倒地下,双目迷茫的神情,也不知究竟将这话给听进去了不曾。
好简单的场一架,虽说只动了两次手,然而胜负却是分明,原本不该再有打下去的必要,然而旁边瞧了全程的小孩子们却心痒起来:就这么三把两下的,他们还不曾看够呢!
于是撺掇着林子行,行哥儿不也说是学过些门路的,不如趁着这时来一场嘛,就当做是那什么,哎,切磋,点到即止,既能教大伙儿一饱眼福,也不会再出什么糟糕事,多好的想法。
他们只当自己是在推心置腹,却不知林子行那边面色是愈来愈黑——谁想将自己被轻轻松松撂翻在地的景象扔着众小弟面前瞧,也真不嫌丢人的么。
好在还是小林柯要晓事些,借着方才建立起的威势,瞧过见那小胖墩子除了屁股青了一块儿,再无其他损伤以后,便径直唤了林子行来将自己四轮车儿推离开去。
“你们往哪儿去?”
虞子辰远远瞧那两个晃动的小孩儿身影。他自然是不着急着追,小毛孩儿,走路顶天了也就那般点速度,怎会挂心追赶不上。
“行哥儿推我......该是要往田边儿那头去。”林柯略略回忆,答道。
“是同你现在一个道理,往田地里多走走,沿途的稻麦便会生得更好些?”
“是,”林柯便答:“那时候......约莫已是有那么个能力的了。”
这时候却已经是不得不要起身了,因着小林柯的离开,这村口树下的场景便如同入了夜色一般,缓慢地昏晦黯淡下去,虞子辰不知若他在那地里安静待着、并不离去,究竟会遇上什么样的一个事情;只是好奇归好奇,到底达不到要让他以身试法的地步。
他既起身,林柯便也跟着要一同来挪地儿。除却背后那些渐暗下去的场景,四围大致来说也还算得上是敞亮,不至于有逼仄之感。虞子辰回头时候,偶然一瞟那树底下骂骂咧咧尚未走远的老头儿,扯一扯林柯袖子:“我记着,这人似乎现在也还是在村口树底下,干着说书的活计?”
“就是他,从来只干说书这一行,且不论人听着舒服不舒服,自己是一讲便又数十年。”林柯微微一叹:“他这人哪,催长大了一个我,又催长大了一个晞儿,到底这样多年了,老人家其实晓得事儿不少,只是人都当作传奇故事来,胡乱听听便罢了。”
“只当怪事胡乱听也好。”虞子辰想着林柯身份,便如此道。
林柯那边嗯了声,也不知究竟认真听了不成。
二人便这般默然不语地走了一段路,也算不得匆忙,只一路地跟着那俩小孩子,听着嘴上仿佛闲不下来的林子行给小林柯叨叨什么麦芒、山药、草蚱蜢。
“我逮过蚱蜢。”虞子辰忽然道。
林柯失笑:“哪个男孩儿不曾干过这等事。”
“我那时哪,”虞子辰缓了声音,大约是因着这周边环境实在安宁,教他忽然就有些翻翻陈年旧事的欲望了:“逮了该有五六个蚱蜢,瞧着新鲜嫩绿的好生漂亮,每一个都欢喜得很,着意给单独编着草笼儿往房梁上头悬着的。”
林柯想一想,这般情景,是真有些少年时的小意趣在里边的,但只要稍加思索......
林柯失笑:“该是聒噪。”
虞子辰便也跟着笑:“是,又正值初春,吵闹得很,尤其夜里,嚷嚷得旁边院儿里人都没法入眠。我有个师兄,想来因着此事愁苦久矣,却又不知为何,偏是不愿同我明说,便想出来道计策。”
“是为何如?”
“他说,他也要上山捉蛐儿,寻我借着些空笼子,又道能否借着他多些。我那时只寻思着,横竖也有我在这房里瞧着呢,一群虫儿再怎的折腾,总不至于弄出什么大事来,便将虫儿都丢归一个竹笼里头,余下空着的便都予了他。”
“而后?”
“而后,这般事儿其实怎生拦得住?不就跟斗虫场里头的一个样么,一群虫儿掐得只剩一个,断翅残肢飞了一地之类。那时年幼着呢,瞧着那种情景,害怕得几乎要哭。然而现在瞧回去,这事儿可不就只是那般个样——既不有趣,也不可怕。”
一个看着并不很有趣的故事,林柯不再出言,只在心里道,如若这事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平淡无趣,你又如何会将两只平凡虫儿记挂这样多年。
小少年第一次遭了人这般算计,怕是好长一段日子里都心有余悸罢,想来是自此过后,再遇着如何事件,都要多留着点怀疑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