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少年林柯却只自说自话,“唉”地叹了声,脑袋一甩,竟是就准备要离开去了:“横竖我也听不见你讲话的,也罢啦!你们要跟便也跟着吧,只是不许在我初隅山里做些什么糟糕事件。若不然我是真要动手的。”
虞子辰一抬眼,这回倒是不敢高声讲话了,也模糊地晓得林柯所施展的这法术,大概并非是纯粹取了记忆出来看这么简单。于是眼看了少年人毫无顾忌的离去影子,轻悄悄压了点儿声:“你年少时候,竟是这般心大的么?”
林柯却渐渐露出来些恍然神情。他少年时候,每次下山路程大都也算相似,但他现下约莫记起这是哪一回的事件了:“不心大的,你瞧。”蹲下身来,向着脚底下土地里使劲儿一揿,哗啦一下,那寻常白地之上,倏地冒出来一蓬嫩生生的青草。
而前边少年林柯悠闲踩着的小步子,也不很明显地随之一僵。心道这究竟是哪位前辈呢,手底下怎的这么欠。对着这些个不大光彩的事件,两人暗地里都晓得不便好了么,怎的还非要翻明出来,作弄着两面都尴尬。
偏偏那边虞子辰见状却也心生好奇,支棱一根指头,学着林柯模样,向着那地下又再戳了一戳。
少年林柯:“......”
实在不知该要讲点什么好,默了一阵,挤出来句威胁话语:“两位,我身上其实常年带着显形香。”言下之意,若再折腾,两边一块儿真打起来,却该显得不好看了。
虞子辰听着这言语,笑将起来了,伸着手来阻挡林柯:“好了好了,好生行路。这回该是真生气了,也不知怎样才能哄得好。”所幸这小少年压根瞧不见他们模样,故此自己也并不必去思考这般难缠问题。
然而下来那一路上倒是安分许多,前边行走的少年人也沉默,好似原先还被后边两人挑起有些兴致,慢慢走着,却还将那些个不大愉悦的桩桩件件都给渐渐记忆回来。
不知少年林柯是抄了什么近道不曾,又亦或是因着上次林晞出山是带着一群小孩儿,脚程自然比不得成年人的快。三人自黄昏时候出行,逐渐到了山口,却也只是天色擦黑,远远见着有些荡漾的灯烛颜色,并不多,潜着风里边团儿团儿地游弋飘掠,不似死物,倒像萤火。
这村儿唤作什么名?虞子辰尽力要去思索了,却到底还是想不起来。只知这是当时林晞祝青葵捡着自己的那道村镇,为何如此笃定,全因着这初隅山周边荒僻得很,怕也就这么一个稍大些的集镇了。
却也到底还是荒穷,见不得几户人家点得起灯。
少年林柯熟门熟路,七绕八拐寻了家还能算是干净的客栈,门前一道长条儿揽客旗,只画着一个斗大的字:“蕤”。
虞子辰有些纳罕,毕竟这店铺生成如此一个怪模样,到底能称得一句“招摇显眼”,然而他先前在这不大镇子里绕过去有五六回,却从不曾见着如此一间楼舍存在。只是想一想呢,这都是些十来年前的场景,这般长的时间里头,也不知要发生了多少事件,稚子能生作成人,荒山早成了良田,遑论一个小小客栈占的地儿,许是日后迁了地址也说不定。
少年人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顶黑纱幂篱,向着脑袋上只一扣,便大模大样地随着人流进了门堂。入着夜里,街上行人稀少些,然而这处的人声却也还算得热闹。厅里边烛火昏暗暗,隔远些儿的人脸都要认不清,同他早相熟了的掌柜却眼目尖,瞧着那不常见的幂篱形状,便似野狼嗅着了肉腥气,心里边打一个突突,面上笑嘻嘻地走来迎。
引着人在堂里顶好的茶位坐落了,便搓着一对蒲扇大手凑近来:“医仙、医仙,我已吩咐着人来给你安排好了,还是先前那个朝街的柳荫院子,价钱嘛,咱半分钱不要收你的!”看一看林柯周身形状,好似并不曾随身带着什么行李衣衫,一时却又犹豫,“医仙这回......是预备着逗留几日哪?须得小的喊人去置办些什么衣衫布料不曾?”
林柯正待说出一句“不必”,想了一想,往木桌上头搁下一个灰布包裹:“寻着些桃红、鹅黄、琉璃金,艳丽些的颜色,并不须着要很多,把着量儿与我送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