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城,齐颜最后的日子。
“沈桓,我求你,给我一个了断。”第无数次,齐颜开口,恳求沈桓。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沈桓握着她的手,语气却冰冷无情。
齐颜的身躯开始颤抖,她的身体已太过虚弱,承载不了过分激动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放过我,就是放过你自己。”
“我不情愿。”沈桓的话语温柔而冷漠。
伴着一声叹息,一滴泪从齐颜的眼角滑落到鬓发,她年纪尚轻,但容颜憔悴,鬓角已生白发。
但沈桓热烈地看着她,仿佛对此无知无觉,眼神依旧澎湃如初恋,只是在权力与血仇的作用下,这感情早已变质。
“我有话要对你说。”齐颜再度睁眼,力气却仿佛掌间流逝的沙,消失殆尽,“你抱着我。”
沈桓俯下身,看了她一眼,斟酌片刻,默许了这反常的需求,将她抱进怀里。
“你说罢。”
齐颜将手费力地抚上沈桓的心脏,沈桓任由她做着这危险的动作,仿佛将自己的生命早已置之度外。
沈桓胸膛传来的震动——那是生命鲜活的声音,齐颜再度叹了一口气,她深知这里面藏着五脏六腑、七情六欲,在最心尖的地方,藏着沈桓最敏感的情愫,少年的自卑、彷徨,还有成年后的嫉妒、愤恨,这些感情,如今都被权力粉饰,装裱得人模人样,却不会再有人懂他的扭曲和别扭。
“桓哥。”半晌,她开口,感到沈桓为这个称呼而震颤。
“我在。”沈桓突然感到有些慌张,就像十多年前那个怯懦的自己,又回到了身体里。但他表面上,依旧冷血、无动于衷。
“我要走了。”齐颜艰难地说,泪眼间挤出三分释然的笑。
“你说什么?”沈桓眉头微蹙,呵斥道,“不许胡说。”
齐颜的泪一滴滴地砸在他的手掌上,她再度开口:
“我要走啦,这次你拦不住了。”
“有医生在,你是走不了的。”沈桓狠心地说,用凶狠掩盖自己的无措。
“医生又不是神仙。” 她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些俏皮。
两人因此沉默了一会儿。
齐家老宅的夕阳正浓,在干净的石砖地上铺就一片灿烂的金,碧绿的藤蔓依然在攀爬高高的藤架,瓢虫在缝隙里慢条斯理地梳着须子,燕子在檐角处飞来飞去,编织了岁月的静好。
他们在这里长大,一起玩过孩子们都会玩的游戏,扮演过心中向往的角色,一切仿佛回到了过去,只是两人都知道,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日子了。
齐颜抬手,将一缕鬓发藏到他的耳后。这是无数次玩闹时,他们肌肉记忆中的动作。
“阿颜。”许久,沈桓颤声说,“你让我放过你,可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齐颜轻笑了一声,没有解释。
“你为什么这么冷?我去叫医生来。”沈桓终于感到她的身体在变冷,慌张地要起身。
“别走。”齐颜柔声地阻止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说,”沈桓终于感到绝望,“我在听,你说。”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已经灭了邵氏。我求你,别再找我的儿子了,让他平凡地活着,放过他,好吗?”她的泪水和沈桓的泪水混在一起,在她的眉眼间汹涌成河。
“不,我不会放弃找他,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他!”沈桓歇斯底里地要挟,“所以你绝对不能死。”
齐颜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弱,呼吸越来越轻。
“阿颜,不要走!”沈桓失声痛哭,“你走了,我会把你的一切都毁了,什么都不留,你的儿子将永远不知道你是谁!”
“是啊,桓哥,你已经是无垢园的主人了,”齐颜勉强将精神拉回身体,很快又开始迷离,“你一个人,守着那座孤独而冰冷的城,要怎么办呢?”
“阿颜!”沈桓看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你别睡、别睡过去,我去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