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拾不得不疑惑:母亲在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母亲一开始就是这样不应该在这么些年都不露出破绽。只是为了逼自己一把吗?为了让自己专心学业,好好学习,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客房的羊毛地毯柔软得令人沉浸,昤予却不敢放松半分。他盯着床头柜上插着腊梅的青瓷瓶,发了会儿呆。
窗外的阳光徒劳地洒在结霜的玻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而室内弥漫的雪松香,却将这缕冬日暖阳烘得愈发慵懒。
两人终于有了平静休息的时间。平日里着急学业,到了放假终于能安安心心躺下。
暮色漫过窗帘缝隙时,管家叩门的节奏都带着职业化的韵律。
昤予跟着岑拾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水晶吊灯在头顶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餐厅里,谢女士端坐在胡桃木餐桌主位,黑色丝绒旗袍领口的珍珠盘扣泛着冷光,交叉抱臂的姿态让整个空间仿佛凝结成冰雕。她打量两人的目光像精准的扫描仪,在昤予刻意熨烫平整的校服领口停留半秒,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昤予被岑拾母亲这威严整的有些退缩,疯狂朝着岑拾使眼色。
岑拾理解到了他的意思,眼眶不断缩放又缩放,又微微一笑。表示:不要担心,有什么问题我帮你顶着。
"快坐。"谢女士突然绽开笑容,眼角的细纹里漾起的暖意几乎令人错觉刚才的冷冽只是幻觉。
她亲自将刚出锅的松鼠桂鱼推到昤予面前,瓷盘与木质餐垫碰撞出清脆声响,"尝尝看,这糖醋汁特意按苏州老师傅的方子熬的。"又对着昤予招了招手,从她的动作和神情中,居然能感觉出村里人热情好客的样子。
岑拾心中惊喜,心里安逸了不少。
昤予也是同样。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了岑拾母亲所指的位置上,连忙表示感谢,“谢谢,阿姨。”
“没事没事,我姓谢,你就叫我谢姨吧。”
昤予连忙装出乖乖巧巧的样子,点头点头,“好的,谢姨。”
谢姨刚还对昤予和和气气的讲话,转过头看见一旁的岑拾语气就瞬间严肃不少,“你以后要对人家好一点啊。”
岑拾感觉自己无辜躺枪,他什么也没做,就坐在旁边静静听着讲话,这都能被自己母亲警告上了。
他看着这副场景,既然越看越感觉像是带着对象过年回家见家长的情形,竟然还说“对人家好一点”。
不管如何,岑拾只能先回复再说了,“好的,妈妈,我会的。”他边说边点头,恨不得把话讲完之后,又点上好几个头。
谢姨给昤予夹菜,还正好是昤予不吃的煎鸡蛋,“来,吃个这个,有营养。”
此时,白炽灯在瓷碗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昤予盯着碗里油亮的煎鸡蛋,耳边谢姨热情的劝菜声像层黏腻的蛛网将他困住。
他觉得阿姨已经将菜放进了自己碗里,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夹出来丢掉。实在没办法,不知道怎么办了。
筷子在指节间反复摩挲,金属筷身沁出的凉意与掌心的汗意交织,他张了张嘴,喉间却像卡着团浸了水的棉花,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妈,这个他不吃的。”岑拾的声音裹着轻快的尾音,骨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里,那团金黄已悄然转移阵地。
昤予看着对方咬下煎蛋时嘴角沾到的油星,突然注意到谢姨握着汤勺的指节骤然发白,盛着冬瓜汤的瓷勺悬在半空,在暖黄灯光下投下微微发颤的阴影。
桌布上细碎的花纹突然变得刺目,昤予的指尖无意识揪紧裤缝。他能感觉到岑拾母亲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抹转瞬即逝的愠色像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来回蹭。
昤予敏锐的察觉到,阿姨看着岑拾的目光,似乎有些怒气。他害怕岑拾会因为自己跟母亲闹的不开心,着急忙慌的想要圆场。在空中挥动的两个小爪子显得慌乱无措,过了片刻,发现自己不应该摆手的,连连点头。“对,我是不吃。”
重新响起的交谈声像层薄纱覆盖住方才的紧张。昤予机械地扒拉着米饭,听着对面母子关于食堂糖醋排骨的讨论,那些细碎的话语混着咀嚼声在饭厅里回荡。
昤予实在吃不了,他看着面前一道道佳肴,提不起胃口却不能表现出来,硬是咽下去。
岑拾眼角余光恰好扫过昤予喉间不自然的起伏。当昤予仰头咽下最后一口肉时,脖颈处的滚动在暖黄吊灯下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