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冷几乎快把牙齿咬碎了:“不到一个小时。”
刘石:“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猎物上门?”
林裎微微颔首:“对,记住周冷写下的提语,这很重要。”
瓢笛反复回味:“怪物畏惧触碰,只要抓住它,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众人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放开手脚原地等待着怪物的出现。
又是同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不同但似曾相识的声音再度响起,犹同轻敲音叉释放出的震荡频率,丝丝灵力接触到空中竟产生了如水波般的摇曳,船舱里的怪物是无声的,却无时无刻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当——咣当——两下奇怪的动静突击门口,紧随而来的,是一坨,或者一滩不知如何形容的烂泥?它没有人类该有的正常五官,空有一张少了舌头的嘴巴,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混绞于流动的□□内,完全分不清究竟哪里是正面,哪里是反面。
沙哑的低吼顺风呼出,又收回,不仔细听,还以为那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怪物似乎是爬累了,它缓缓焉下头,如凝固的石头静垂而立。
众人也不再束手束脚,第一时间展开了围攻,看不见的线圈圈紧锢住怪物的嘴,以往“葬送生命的线”都是95%的击杀率,这次却达到了绝无仅有的100%,只需要轻稍用力,怪物的头便断成了两截。
飘笛边滑行于空中,边甩掉刀身上的泥巴:“奇怪,它怎么没动静?”
她已经切落许多肉/体了,然而怪物的份量看上去不曾减少,遗失的半截大脑也以极迅的再生力恢复如初。
几乎是飞连的千纸鹤马上就要把它大御八块的那一秒,怪物突然一改面目,以丝滑至极致的移动咻地一下近到了瓢笛眼前。
“艹!”这一下瓢笛没忍不住吐了句脏话,她才刚平稳落地!
刀刃迎面撞上的是属于金属鸣瑟的交接声,看上去软烂的体表竟在此刻坚如磐石,飘笛几乎都要耗尽第一波力气了,那硬挺的外皮照旧纹丝不动。
一只手悄然探了过来,怪物一个向内收缩,立体的身躯转瞬便化为影子般的一滩泥,游蛇似的一下移到了栏杆边缘。
现在,形势反转,一个在保护圈内,一个在保护圈外,情况岌岌可危。
低吼渐渐散去,浮出水面的,是来自一只怪物的威胁:“若你们敢动我一步,我就彻底结束这场游戏。”
斩断之链绕于后方,周冷拼命压制着体内的燥动,哑道:“你有什么把柄?”
怪物明明没有在笑,却能从中感知到笑意:“把柄?这不是很明显吗?你们的伤。”
“呵,是吗?”周冷不予理会,蜘蛛与蝴蝶的机械结合体于海平面之下瑰丽登场,机械结合体紧紧拥抱着怪物,也禁锢着被锁链绞住的它,触须伸入口中,利腿嵌于体内,而机械的中心,耀眼的灵力正源源流淌而出。
那是林裎放出来的。
周冷稍稍一拉,怪物便从0秒到1秒近到了面前,此时的它才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于灵力的侵蚀中恐慌地尖叫着:“不要!不要碰我!那东西为什么能突然出现?!我明明有感知着周围!”
林裎冷道:“告诉你个事实,我们并不弱。”
手指触到的一瞬间,泥巴的表皮开始剥落,畏惧溢于脸上的瓷娃娃脸就这样暴露于了众人眼前。
伪装彻底被粉碎,瓷娃娃脸也不愧是反派,很快就将胆怯收于面下,转而戴上了名为“无畏”的假面,只听它不屑一笑,随即开口嘲道:“开玩笑,我会怕了你们?老子可是镜尊亲手制造出来的恶鬼,与我为敌,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这下轮到刘石听不去了:“哦?那你很强?”
怪物嘴角上翘:“当然。”
血管化为攻击的手段,以力为打击点,每一下都是极深的坑,飞溅而起的碎屑在空中转为一条条水蛭,它们扭动着恶心的肢体如悬在空中的雨点一下又一下移动着,速度快到令周冷隐约想起了什么。
随着一道道血痕出现,周冷终于忆起了全部,不是失去了记忆,而是被封住了记忆,水蛭攻击他们的时候,他都看到了,视角干扰只是个成功的障眼法,赵罗的《画皮》也确实在施展出的那一瞬就被识破了,一开始的威慑就是最基本的心理暗示,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这股感觉,没有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之处。
“………”这种手段可怕到令人细思极恐。
若一直如此循环下去,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的终焉。
但幸运的是,它也只有这点本领。
菌丝般的蜘蛛线于面具内茁壮成长,流出的鲜血在空中挥成了璀璨的磷粉,怨鬼于声声啼哭中惊悚地安抚着痛苦万分的瓷娃娃脸,澎湃的灵力游走于体内的每一处,燃烧着它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段神经。
高傲的瓷娃娃脸不甘落败于此,边狞笑着边不断往栏杆边退去:“我不会输的!我不会输的!”
第五次错乱感官再次浮现于每个人的眼中,刘石顿感不妙,当即祭出了“石胆”:“不能让它再次得逞!”
“哈哈哈哈哈哈!我即永恒!恐惧冠冕于我!杀了他!我命令你杀了她!”瓷娃娃脸不顾自身狼狈的模样,在彻底被剥削掉生理机能的最后一刻,仰头发出了夸张到破音的大笑。
瓷娃娃脸一死,身上的异常之处也随之退去,就在众人才刚放松下来没几秒,脚下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在行动先于反应之时,周冷等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艘船马上就要沉了!
“草草草!出大事了!出问题了!那个贱b竟然留了这一手!去他娘的!该死的狗东西!”跑在最前面的赵罗不知是太过于生气,竟无视眼前不断涌进的海水边骂边快速朝出口冲去。
周冷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死党有这么勇的时刻,怪新奇的。
根本原因在于,这艘游轮既没有救生圈也没有救生艇,海面之下无时无刻游动着些看似十分诡异又危险的的生物,从甲板上跳入海里求生,无疑是羊入虎口的作死行为。
所以他们现在唯一的选项,只有赶在海水彻底灌满之前,一路跑到出口并永远逃离这里。
海水倒灌的同时,也带入了生活在其中的那些诡秘之物,沿途的舱门一扇扇打开,更多的恐怖之物争先恐后地一拥而出,尽管它们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喽喽,也依然十分难缠。
短路造成的火花肆意飞溅,熊熊烈火浮于水面上,水体中的温度竟在逐渐攀升,隐有超越人体之势,不出两个小时,这里迟早会变成足以烫死人的沸水。
尽管赵罗一路骂骂咧咧,但他攻击的速度却出奇地快,快到已经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过于恐慌还是过于气脑。
飘笛刚解决完一只巨型螃蟹,转头又险些被倒吊鬼偷袭:“这些东西怎么没完没了的?我都有点烦了。”
背后的夏羽架着火箭筒疯狂轰炸着,高亢的嗓子都快喊哑了:“出口还有多远啊!”
“差两层才能到。”一路上林裎都在记着所有层数,自然能说出正确的回答。
“靠!老子和你们拼了!”赵罗再次激情输出。
“赵哥!带我一个!”夏羽一个转身适时加入。
一路打打杀杀差不多花了快三十分钟,众人才艰难地来到了最后一层,然而当他们抬眼望去,却发现出口的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大量的海水通过船体上的小洞连绵不绝地冲入,更加绝望的是,原本应该是空调运输冷气的孔竟在此时渗出了毒气。
赵罗一个箭步来到了窗边,在确认打开无果后更是重重锤了一拳:“fack!我就知道!”
林裎与周冷的灵力双双打在上面也纹丝不动,众人瞬间就陷入了一个难解的死局。
怎么办?
这里马上就要被彻底淹没了。
没有其他退路,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行,这样情况只会更糟糕。
如果是方桐,他会怎么解决?
熟悉的面容在脑海中慢慢浮显,周冷与林裎侧头对视,相同的想法不约而同印入了各自的眼底,林裎没忍住,率先笑了出来:“这是一个高风险的尝试,你确定要做?”
周冷回以微笑:“你想的,不也和我一样吗?”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夏羽感到一阵不明觉厉,只能懵逼地眨巴着双眼。
“我感觉他们要来发大的了。”赵罗也在这奇怪的对话中泄光了所有怒气。
话音刚落,古老而悠长的低吟缓缓到来,它们如回荡于心中的编钟鸣乐,声声清脆中又不失宏大的空灵,紧接着,激昂的鼓声澎湃而起,它热烈,大气,牵动人心,震颤大脑,上上下下五千多年的华夏历史如同一幅壮阔的山河图在赵罗等人面前徐徐展开,画上的人载歌载舞,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明明这一切都是假想出来的,赵罗却久久不能回神,他看到整个船体在高温的蒸汽下如蜡液迅速融化,看到海水被一层透明物质钢墙铁壁般隔绝在外,一冷一热的灵力自仅有的两位除鬼师身上来回打着旋,宛如星河中的点点尘埃,朦胧却明光烁亮。
反射弧绕地球一圈的赵罗这时才反应过来:“等等,你们在过度消耗灵力?”
林裎微微颔首:“除鬼师的来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从古至今,我们一直都隐于暗处维持着阴阳的平衡,一次性透支所有灵力,就必须忆起古往前尘,再将信念彻底灌输其中,才能达到如此效果。”
闻言赵罗欲言又止,三次张口憋了老半天才急忙劝道:“可是,除鬼师的灵力不是需要时间恢复吗?接下来怎么办?你们怎么办?这不是个绝佳的解决方式啊。”
周冷定定地站着,不曾回头看向赵罗一眼:“那你想死在这?”
赵罗瞬间怂了,头摇地像个波浪鼓。
当众人彻底悬停在海水中,赵罗这才意识到他们所面临的处境究竟有多危险,失去了船体的遮蔽,玩家犹如被关入玻璃瓶的饵料,而瓶外虎视眈眈的恐怖生物就是坐等美味自动上门的食客。
夏羽已经摆出了姿势:“一股作气冲出去?”
刘石左右活动着筋骨,眼看马上就要做起表率了:“也只能这样了。”
斩断之链仿佛被海水柔化为了同一化质,它轻柔地不可思议,宛如世上最轻薄的纱带,但只需要轻微地一挥,轻如鸿毛的锁链便会随使用者心情而动,瞬间锐利如刀锋,灵活如绳镖。
眨眼间,众人的四周就被各种恶心的残肢断体与深红团团包围,嗅到血腥味的恐怖生物先是躁动不安,瞬间发疯似地拼命攻击过来。
若不是林裎用仅剩的一点灵力保住了呼吸,赵罗几人早溺死在海底了。
顺便,水中的战斗与陆上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感觉,水流会阻碍你的行动,气压会碾碎你的肺部,而水温则会放缓你的思考速度,总结下来四个字:很难适应。
既管如此,众人还是带着对生存的强烈渴望硬是从中杀出了一条血淋林的生路。
好不容易回到岸上,夏羽立刻呈大字仰面朝上如累死的老狗瘫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硬是把心中的感想说了出来:“自我上学到现在,我还是头一次打赢了如此九死一生的胜仗,妈的太累人了,受不了。”
赵罗倔强地坚起大拇指比了个赞:“别说了,俺也一样。”
众人不再言语,开始松驰体内的每一处神经,让浸入骨髓的疲倦通过呼吸渐渐退去,就在周冷他们已经安逸到已经生出了点困意之时,一张女人的脸突然闯进了众人视线中。
女人的模样算不上清秀,甚至显得有些尖酸刻薄,当她将眼睛睁到最大并保持一动不动时,又会让你以为,出现在你面前是一只专程找你索命的怨鬼。
刘石几人的身体登时绷得老直了,只见女人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用最难听的声音说出最为愤怒的话:“好啊,不干活给我鬼混出去玩是吧,你们好大的能耐啊,从现在开始八个小时内不把婚礼蛋糕做完别想给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