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就跟照片里所展示的大差不差，这是一个充斥着黑暗与血腥的世界，每天或者隔几天都有最新鲜的人肉送来，路懋杰他们试过回到荒原上，却在走出两米后眨眼间就回到了时钟下方。

展翅于时钟顶端的乌鸦缓缓张开双翼，朝玩家发出了嘲讽的鸣叫，嘲笑着他们永远都被困死于此。

杀马特队通关方式很简单，就是在期末考中全体达到一百分。

暗无天日的荒原中，寒冷彻骨的雨水如冰雹重重砸在身上，也模糊了考卷上的题目，当试卷铺展在眼前时，隋则浩立刻傻眼了。

因为这根本不是现实中的考题，而是关于这所黑色学校的，小到来源历史，大到每个学生的兴趣爱好，什么都有。

老师和学生们转过来的笑脸在此刻是如此的刺眼，如同那只乌鸦一般，他们诡异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像看失败者居高临下地聚集于这场试炼的中心。

显然，杀马特队第一考试失败了，他们同初次进入般开启了第二次轮回，这一次，他们充分了解了所有题目的答案，学生们依旧吃着人肉，过着血腥的校园生活，然而有些改变的，是一些人的相貌。

故事到这里，路懋杰已不打算继续讲下去，他又扔出了几张照片，推至林裎面前：“这几个人，你们应该认识。”

“这是……”林裎拿了起来，眼里从疑惑，不确定，最后到些微惊讶：“文宣铎，方时水和罗中丽？”

路懋杰道：“我们是在第二轮通过考试的，当然，其他玩家的面貌也有，我只挑了你见过的，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林裎将照片递给周冷，说：“我之前找家主要过失踪名单，若真同你说的一样，那我能得出两点，失踪的人可以是普通人或玩家，但他们都被镜尊害死了，死亡玩家的灵魂不会回归现实，而是束缚于镜笼中化为失去记忆的npc，或被利用鬼化。”

路懋杰听到最后，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是对自己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终于得到答案的喜悦：“原来是这样吗，无尽乐趣的背后是残酷的真相，镜笼根本就不是可以实现愿望的地方，而是人生的尽头，关于罗中丽为什么也在里面，我不想理，倒是你们刚结束的关卡，我挺感兴趣的。”

周冷很快就讲述了一下里面发生的事，且重点描述了范瑞哲。

路懋杰听完，顺便补充了几点：“你们见到的孩子亡魂，不出意料也是范瑞哲的杰作，我想他与镜尊达成了某种交易，才能掌控整个关卡，不过他在现世就挺疯狂的，话说，林裎你这是在干嘛？”

周冷顺着话语看去，见林裎不知何时撕下了笔记本上的一张纸，并用锐利的边缘一直于手腕上来回滑动。

这动作，看着很像割/腕。

周冷立马解释道：“他丢失了一些记忆，正在找回。”

“这样，那我也该回去排练了，下次再一起玩吧。”见话题已经讨论完毕，路懋杰也不再逗留，渐行渐远时，默默说出了一句心声，“啧，那个镜尊还真是残忍。”

等路懋杰终于走完后，周冷一把夺过白纸，并揉成团攒在手中：“林裎，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找回记忆的方式总是这么奇怪？”

林裎再次出现了上次的恍惚状态，他收拾好桌面的东西，起身就走：“我只是觉得，用痛疼就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周冷看着林裎的背影，没有说什么，他能做的只有阻止，阻止这持续恶化的危险行为。

回想刚才的内容，镜尊会让玩家进入到触及真相的关卡吗，当时红神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妙，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安排。

又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夜晚乘着电梯回到所住的楼层，周冷刚要拿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没有关上，反而被人打开了，小偷？可他记得今早明明锁上了。

推开门，最先看到的是一双高跟鞋以及立在一旁的行李箱，最后，周冷在沙发上看到了，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他的母亲凤珺露。

周冷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重重关上门，用冷冽的语气一步步逼向凤珺露：“你来干什么？谁允许你进来的？给我出去，现在马上。”

凤珺露将视线挪开，越过周冷放到了林裎身上，直言不违道：“你男朋友？”

周冷直接抢过凤珺露的手机，将其摔在地上，话语中的冷意多了几分：“我叫你离开，没听懂吗？”

这是林裎第一次见到周冷母亲本人，论相似度确实有几分相像，凤珺露本身就长得十分漂亮，一双丹凤眼为其精致的五官增添了许多神韵，再加上长久以来作为高级除鬼师的气质，光是往那里一坐，就忍不住令人侧目。

这对母子的关系已经如此僵硬了吗。

身为闯入者的凤珺露非旦没有不悦，反而俯下身吹掉手机上的灰尘，用温和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在气我当初留扔下你不管，但小冷，妈妈并没有讨厌你，你看，妈妈这不是回来接你了吗？”

周冷可不吃她这套，也不想继续费话，依然保持着不变的态度逼问：“回答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到了这步，凤珺露才坦白道：“我听说，你出现在除鬼师大会上了，还使用了鬼力，我明明叮嘱过赵罗不让你接触到的，你知道过度鬼力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吗？小冷，你会变得和你父亲一样。”

“我的父亲，是现任鬼王对吗？”周冷的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

“他，你父亲是个渣男，妈妈会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不要在意这些无聊东西。”凤珺露显然有点急了，她站起身试图辩解。

“可我在意啊，凤珺露，你不负责地生下我，又亳不留情地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你有考虑过我是什么心情吗！我高中是怎么过来的，你有想过吗！你没有！你只会施舍那些恶心的生活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事到如今还一脸平静地要求我跟你走！凭什么！凤珺露你凭什么！”

周冷近乎咆哮地嘶吼，长久以来本打算就此淡去的怨气在这一瞬间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来，仿佛要吞没了整个客厅，他的母亲，从未没告诉他所有的事，一直在撒谎，就连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未来，都是林家的人替她道出的。

他只记得那扇关上的大门，以及揽着男人离开的，头也不回的凤珺露。

兴许是凤珺露也没见过自己儿子这般模样，她有些无措，刚想去拉周冷的手，就听到了儿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走，从此之后，你我再无关系，你也不是我的母亲。”

“我……”凤珺露还想挽留，却被林裎用手势隔开了她与周冷之间的距离，最终她无奈放下一切，转身带着行李箱离开了这里。

巨大的控诉后，换来的是如死寂般的客厅，林裎看着缩在角落的周冷，他轻轻靠近，又蹲下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道：“你还好吗？”

周冷没有抬起脸，反将林裎的手拽过并死死抓住，好似只要稍微松一点，这份安全感就会如泡沫般消失。

林裎见爱人不作声，他又换了个说法：“那你能告诉我，高中的事吗？”

提到高中，周冷这才有所松动，他换了个单腿立起坐着的姿势，将握着林裎的手十指相扣贴于地面，整个后背紧贴于墙面，说出了那段不愿回想的往事：“高二开始，每天深夜都有各种各样的鬼来找我，一开始我以为它们并无恶意，直到其中一只对我说，我看上去很美味，我才明白过来，那些鬼不是无缘无故过来的，它们是为了吃我，为了我身上开始溢出的鬼力。”

这就是你初入镜笼就十分冷静的原因吗？

不待林裎还想说什么，周冷又继续自言自语道：“我记事起，就能看到那些鬼，野鬼，恶鬼，善鬼，每次问凤珺露，那些是什么，她总是搪塞过去，一次又一次骗了我，总是对我有着疏远的关心，高三上半年，凤珺露在我的眼前和新丈夫走了，我挽留过，也失败了，但她根本不懂，根本不懂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个人生活了下来，她为什么不懂，为什么。”

话语接近尾声，林裎明显能听到其中的刻意压低的哭腔，正要上前安慰，一道寒光于眼边闪了一下，周冷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美工/刀，抢在林裎夺走之前，迅速对着大动脉割了下去。

刺眼的红色瞬间浸染了一尘不染的白T恤，不到一分钟，那极深的伤口便愈合了起来，片刻的安静后，林裎起身将美工/刀扔掉，又回到周冷身边，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将他深埋入怀里，任由情绪宣泄在自己身上。

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周冷。

………

深夜，林家主与几位高级除鬼师正面色凝重地看着用灵力绘制的地图上，那醒目的地点。

良久，其中一人才开口道：“镜笼的入口找到了，在鬼王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