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冷怀疑自己听错了，转过身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站在他面前的，是看上去有些混乱的林裎，他记得去墓地做任务，与周冷渐渐互生好感，在关卡中经历的种种，死亡绝境中的告白，到成为情侣在一起，却唯独忘了他们的初识。

这中间缺失的，是一个星期的记忆。

林裎试图回想，但那里始终一片空白：“对不起周冷，我真的不记得了。”

周冷一下子就明白了，是“灵之海”的副作用，和那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于是他上前道：“还记得我第一次使用S技能的时候吗？”

林裎点头：“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副作用？”

“嗯，事实就是如此。”周冷回应道，“能不能恢复记忆，还不一定。”

“我总觉得那段记忆很重要，我会努力记起的。”像是洒下了一个承诺，连林裎看过来的眼神都十分郑重。

周冷默默将这份感情收入了心底，他拉起林裎的手，回以了一抹浅笑：“那现在，我们回家。”

之后的几日，林裎都试图在日常中勾起被抹除的记忆，周冷发现这异常的举动时是在一次饭前。

这天本该是林裎做饭，但周冷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当他走进去后，看到的是林裎举着菜刀发呆，手边是切了一半的鱼肉，哪怕腥血顺着刀边滴落到岸板上也亳无反应，直到周冷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周冷的视线紧紧钉在菜刀上：“林裎，你在干什么？”

林裎缓缓低下头，若不是周冷赶忙抓住了那顺势落下的手，眼下会立刻血溅当场，林裎这才看清了自己在干什么，他几欲张口，似乎在躲闪着，却很快坦白道：“我在想，初遇时，你是不是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

周冷拿过菜刀，任由冷水冲刷掉表面的红血：“你想用这些回想起来？”

“说不定有用。”林裎换了把厨具，继续起了自己的料理时间。

林裎就这样平静了几天，离开极限世界的第二个星期，周冷与林裎在校内图书馆再度遇到了路懋杰。

不过这次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将脸从书中抬起，如之前那般自来熟道：“中午好啊，俩位下午没课？”

周冷拉开椅子，指向了同样落座的林裎：“他有，你偶然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纯啃文字吧。”

路懋杰像是早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几张黑白色照片，平摊到了桌上：“这是我们队在关卡中真实拍到的。”

仿佛上世纪冲刷出来的照片中，有从教室后门朝里的角度，学生们正襟危坐着，嘴里似乎吃着什么，老师则笑容满面地讲解问题，有在飘浮着血水与碎肉上着游泳课的众师生，有在操场的雨中埋头考试的学生，在他们的眼前，有一座层层叠叠的肉山。

唯一共同的，学生们吃的，接触到的，全部都是人肉。

路懋杰似乎不打算交待缘由，反倒出了一道谜题：“你们猜，这肉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裎给到的回答却偏向了另一个角度：“既然相机是真实拍下的，不妨说说，那个学校都发生了什么。”

路懋杰闻言嘴角微勾，他忍住不让自己太过开心，却还是语气愉快道：“果然还是和你们玩最有意思，故事开始前，我想问，你们还记得那些死去的玩家吗？”

………

杀马特队是在一片寒冷中醒来的，坐起身子，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望无际，布满死气的黑云与之镶嵌的大地，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唯一可能有人的，只有他们身后的建筑。

明明看上去不远，路懋杰等人却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抵达，驻立于这天地中央的，是一座从外表到里面通体铁黑的校园，灰白的绿化带与树木使得这里看上去被定格在了永恒的哀败中，哪怕现在是上课时间，也应该能听到一些声音，但校内并没有一个人，甚至连保安也没有。

一阵寒风刮过，隋则浩不禁打了个冷颤：“让学生在监狱里读书？这校长脑子抽了吧？”

樊牧新扯了扯身上的衣领，看脸色十分嫌弃：“问题是，我们也是这里的学生了。”

杨泽一把将樊牧新的头按下，松开手往自动打开的大门内走去：“不管怎么样，先进去再说。”

校园内的布置，和现实中的优秀高中一模一样，与墙面浑然一体的扁平时钟此刻显示是下午两点半，学生们没有呆在教室，而是全部聚集在一处天台上，骚动不安的模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杀马特几人相视一望，朝着那群人所在的方向前进，不知是因色调或天空的原因，教学楼内部，楼梯间显少有明亮的地方，每走几步，仿佛都能感觉到有人悄悄跟在身后，可当他们转过头，这种朦胧的存在感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很快，杀马特几人看清了这群学生究竟在做什么，天台的边缘，立有三台用物品换取进食能力的赌博机，

孔纪南拿起脚边的易拉罐放入，得到了自己价值二十元的能力：“生浆？队长，你的是什么？”

“稀恶感，看不懂，不过吃饭时应该就知道了。”路懋杰望着手臂上逐渐刻上了的字，回道。

令他们意外的是，杨泽赌出来的是一台相机，它来自现实世界，却能拍出来这里的一切。

周围有学生看到，表示杨泽捡了大运，像这种稀有物品，每年能出现一次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事了。

稀有？是指相机的来历，还是它的本身？这其中的含义，杀马特队在第三天才彻底弄明白。

兑换完能力，所有人上的第一节课竟然是生物课，老师先是讲了一些简单的知识原理，随后放下课本，拍了拍手将笑脸摆成了诡异的弧度，说道：“同学们，既然你们了解到人体的基础构造了，不如现在就开始实践吧。”

放置于移动餐车上的肉被食堂员工一块块，不带盘子直接血淋淋地摔在所有人面前，这一瞬间，巨大到无法呼吸的浓烈血腥味，就像发酵已久的密封物被猛然揭开，强烈而直白地袭来，呛得杨泽等人直冲门外。

但他们跑开前的那一刻看清了，那确确实实是真正的人肉，乃至上面残留的体温，肌里纹路都是如此清晰。

隋则浩整个人半挂在围墙上，如溺水的鱼止不住地干呕：“我靠，来真的啊，恶心死了，这里的人都恶心死了。”

相机的按门声突然响起，一张黑白照片被晃到了杨泽眼前，杨泽侧目掠去，孔纪南正拿着相机准备拍下一张：“怎样？你要不试试？”

于是第一张实录照片诞生了，杀马特并没有因为离开教室而逃过一劫，反而被遣返回去被迫吃下了一点生肉。

所谓“生浆”就是直接饮下刚出炉的新鲜血液，同理“稀恶感”则是咀嚼一堆柔软的烂肉，从而达成似粥又黏糊糊的恶心口感。

然后刚吞下没几秒，就默不作声地吐出来。

诡异的是，学生对吃人肉似乎已经习惯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这是一件普通到可以划分为日常作息的小事。

对于玩家来讲，杀马特队现最大的疑问是，作为食物的人肉哪来的，而且怎么看都像是从刚死去的人类身上收割而成。

樊牧新的脑海中不禁划过了几则内容：“有没有一种可能，新闻上的人不是普通的失踪？”

路懋杰冲掉了嘴里最后一点腥味，起身道：“巧了，我和你想的一样，出去之后我会把这些告诉林裎。”

接下来的三天，杀马特队每天都跟着学生去天台赌能力或兑点生活道具，这其中的生活道具从外型到实际用途简直都是难以理解的存在。

如看上去是立体三角积木却是拿来切东西用的，外壳布满活物的盒子本体竟是个化妆镜，光想想，就很不合理。

难怪说相机是稀有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