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看似漫不经心地把刀收好丢到一边,另一只手却迅速地抽出一把短Ⅰ枪指向福尔摩斯:“我也是有备而来。虽然我希望我们能用比开枪更加文明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情,但既然你们不能满足我那些小小的要求,就别怪我用极端的工具来谈判。”
“雅各布·托里吉里斯,”福尔摩斯动作缓慢地低下枪口,在雅各布的注视下上好了保险,把枪放在桌上,“很显然持枪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也认为开诚布公地聊一聊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雅各布照做了,一边把客厅桌上的煤油灯调亮了一点。玛丽丝发现这盏破旧的煤油灯就是这里唯一的照明。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也知道我到底是谁。那么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目的了吧?”
“当然,你把这两位小姐放走,我就给你这张文件,”福尔摩斯从长礼服口袋里取出一张文件,向雅各布展示了上面的签名后放在了桌上。令玛丽丝意外的是,福尔摩斯拿出打火机,悠闲地点燃了一根雪茄。
“让我确认一下文件的真实性。”
“不急,我还有几个小小的问题想问你,你就当是我的职业习惯使然吧。这张文件对你而言有什么用呢?想必你也明白限定继承权的规则,你这样仍然是不合法的。”
雅各布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在托里吉里斯府上这几年干了什么?我查阅了书房里所有的档案,不仅找到了我父亲财产的全部记录,还发现了他的结婚证明。查尔斯·托里吉里斯于1845年在美国与爱米莉·德伯缔结婚姻。爱米莉是我的母亲,也就是说,我是查尔斯爵士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那我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真相吧。大卫·威尔逊神父主持了那场婚礼,不是吗?”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玛丽丝看见雅各布向来没有波澜的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他快步走到一扇百叶窗旁,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楼下的情形。
“告诉我你不是警察!”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很多事情并不是只有警察才会知道。看你的反应,你应该也清楚威尔逊神父早在1840年左右就被免除神职,因此你伪造的那个结婚证明并不能生效。如果不经过全面的调查,你的诡计也算得上是天衣无缝。可惜我在美国也颇有几个认识的警察,所以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拿到那些遗产了。你得承认,我这个二流侦探还算有点本事。”
一瞬间雅各布的脸上闪过各种表情:惊讶,懊恼,最后是狂怒。他愣在原地,似乎是在考虑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玛丽丝知道这是一个不可错失的机会,刚才福尔摩斯讲话时就已经微不可查地冲她打了一个手势。此刻她拉了拉塞西尔耳语道:“马上我拉好你,就紧紧地跟着我,明白了吗?”
接下来的几件事情几乎在混乱中同时发生了:首先是雅各布迅速从桌上拿起短Ⅰ枪上膛,但福尔摩斯远比他要迅速。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整个客厅和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玛丽丝看见福尔摩斯的雪茄发出细微的亮光,快速向着一侧的百叶窗移动。雅各布如无头苍蝇般扑向那亮光,很显然那只木腿限制了他的行动。她立刻站起身来护住塞西尔,等待着福尔摩斯的指示。雪茄突然停下了,玛丽丝很快从杂乱的脚步声中分辨出又轻又快的一声:“在这里”,便感到自己的手腕被虚虚拉住了。她当即带上塞西尔,跟随那虚无缥缈的牵引向前走。
又是一声枪响,随即是一阵乒呤乓啷的碰撞声。玛丽丝发觉衣袖上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由于黑暗和久坐所带来的贫血眩晕,玛丽丝以为自己跟丢了,赶紧伸出手胡乱摸索着。在这个闷热夏夜紧张的空气之中,她闻到一阵烟草混合着松香的淡淡气息,清冽得令人心安。下一秒那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再松开。
隔着薄薄的丝绸手套,玛丽丝感到那冰凉的修长手指略过她手掌所产生的细微摩擦,轻柔到几乎无法捕捉,像一缕抓不住的思念。
好像是航船驶向灯塔,在玛丽丝看来,这一刻就是永远。
他们安然无恙地来到街上,福尔摩斯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吹响了警笛。穿着便服的警察便迅速包围了康普顿街11号。
“哥哥!”塞西尔扑到急匆匆赶过来的亨利怀里。
“亨利先生,塞西尔受了惊吓,她需要休息。”
这时几个警察押着不断挣扎的雅各布下了楼,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法律不会判他几年,但我想他也不会再接近贵府了,托里吉里斯先生。希望他能满足于他已有的财产,在这一点上查尔斯爵士可谓是仁至义尽。”
“福尔摩斯先生,我已经给你安排了明天一早的火车,届时我会到火车站正式感谢并且送别你的。”亨利很诚恳地行了个礼,带着塞西尔坐上了路边隐蔽处的马车。
一时间安静的街道上只剩下福尔摩斯和玛丽丝两个人。远处传来不知名的夜鸟轻柔的叫声。
“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福尔摩斯先生,没想到你还特地来了苏赛克斯。关于报酬……”
福尔摩斯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不过是举手之劳,王小姐,我工作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报酬。更何况小托里吉里斯先生在今天下午就提出会支付全部费用。”
玛丽丝稍稍低下头,看着福尔摩斯戴上他的黑手套:“那我也要失陪了,我的项链还落在楼上呢。”
“噢,这倒提醒我了,”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递给玛丽丝,她伸出手,感到白玉落到手心的触感。许是放在口袋里的缘故,白玉染上一层淡淡的温度,“我想这应该是你的,可惜绳子断了。”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玛丽丝合拢手指,将平安扣攥在掌中,展开一个笑容。
“谢谢你,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