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下去,直到1887年8月底的一个周六,一位意外访客打乱了斯坦福府上有条不紊的生活,更是彻底改变了玛丽丝的人生轨迹。
将近中午,玛丽丝带着阿米莉娅散步回来,看到苏珊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匆匆向她们走来。
“阿米莉娅小姐,玛丽丝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斯坦福先生今天早上没去镇上,有一位他的老朋友前来拜访。”
“噢,我明白了,”玛丽丝点点头,“我会带着阿米莉娅去房间里用餐的。”
她们轻手轻脚地走过客厅,出乎意料地听见斯坦福先生难得的爽朗笑声。玛丽丝碰巧看了一眼,斯坦福先生背对着她们,正和一位靠着壁炉架的绅士讲着什么。玛丽丝隐约觉得那位绅士有点眼熟,就是那种走在街上碰到一个人,你心里想“对对这个家伙我是认识的”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那种眼熟。他似乎感觉到玛丽丝的目光,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了半秒,随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王小姐!我就想着能碰到你呢。”
玛丽丝终于记起了那双温暖的蓝眼睛,很惊喜地挥了挥手:“华生医生!”
斯坦福先生看了看玛丽丝和阿米莉娅,再次面向华生:“看来你和王小姐已经见过了,华生,这是我的女儿阿米莉娅。王小姐,你过会和阿莉娅一起来餐厅吧,麻烦你帮斯坦福夫人准备准备。”
“玛丽小姐,”阿米莉娅偷偷仰起头来问她,“我能问华生医生要他的亲笔签名吗?”
餐厅里苏珊已经布置好了餐桌,正在向几个高脚杯中倒葡萄酒。看见玛丽丝拉着阿米莉娅过来,她又数了数桌上的杯子:“玛丽丝小姐,你们也要一起用餐吧?”
“是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少喝一点,阿莉娅就喝香橙汁,饭后甜点可以来几颗白兰地樱桃。”
不一会儿斯坦福先生带着华生入座,午餐便开始了。虽说维多利亚时代晚餐远比午餐要重要得多,但由于有客人来访,这一餐便显得特别正式。斯坦福先生和华生高谈阔论,回忆着他们共事的时光;斯坦福夫人贴心地告诉苏珊什么时候上下一道菜;玛丽丝和阿米莉娅则默默不语,假装自己并不存在——按道理,有客人来时她们是不能在餐厅的。
“华生,快尝尝你那边盘子里意大利风味的羊肉排,这可是苏珊的拿手好菜。”
羊排外面裹的是撒了香草的面包粉,煎完以后表面黄澄澄的。玛丽丝咬了一口,恰到好处的火候让羊肉鲜嫩的汁水渗透出来,和表皮酥脆的口感形成鲜明的对比。
“谢谢你,亲爱的斯坦福,虽说哈德森太太的厨艺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作为典型的苏格兰人,她很少会做这种创新的菜品。”
听到哈德森太太的名字,玛丽丝感到自己全身的神经瞬间都绷紧了。但华生没有继续说下去,斯坦福先生也就把话题引到工作上去了。
“……所以说现在老药铺的生意也不景气了。约瑟夫?不好意思,华生,我们的管家带来了几封信,斯坦福夫人和我得失陪一下。请自便。”
玛丽丝也放下刀叉,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正当她也准备和阿米莉娅一起离开时,华生突然叫住了她。
“请等一下,王小姐,我有一个东西想送给你,”他走到门口,从带来的箱子里掏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分别递给玛丽丝和阿米莉娅,“这是我最新记录的《四签名》,有一家小出版社同意发表了,昨天下午才付印的。”
“太了不起了!华生医生,谢谢你能让我们有机会提前拜读到你的作品,”玛丽丝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页,又状若随意地问了一句,“想必福尔摩斯先生早就痊愈了吧?我在几个月前读到了《勒盖特之谜》,那个案子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说到这个,”华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玛丽丝这才发现他是如此的容光焕发,和一年前贝克街那个还尚未完全从阿富汗战争中恢复过来的华生大不相同了,“恐怕我不能再常常和福尔摩斯冒险了。请你祝贺我,王小姐,我要结婚了!”
“什么——恭喜!这太令人意外了!”
“所以我才来拜访,我是来邀请斯坦福一家和你来参加下周的婚礼的。”
“噢,我当然愿意参加。不过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要搬离贝克街了吗?”
“是啊,”华生那张富有亲和力的面孔流露出愧疚的神色,“是福尔摩斯让我有机会遇见我的未婚妻,我现在却要抛下他了。按照福尔摩斯的意思,他也不会再找一个合租室友了。这些故事都在你手上的这本《四签名》里。”
玛丽丝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小册子,心里不免有些苦涩。一位朋友要结婚了,按道理她应该感到高兴,但一想到那些精彩的故事没有了记叙者,她又忍不住觉得自己很大一部分的精神寄托突然破灭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玛丽丝的目光捕捉到一个名字。
“玛丽·摩斯坦?”
“玛丽是我的未婚妻,”听到这个名字,华生眼里闪动着幸福的光芒,“我现在还像是活在梦里,真是想不到她会和我相爱——王小姐,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我曾经也有一位挚友叫玛丽·摩斯坦。应该只是巧合吧。”
“可能是同名同姓,因为玛丽从小在爱丁堡生活,也从没有来过苏赛克斯。”
玛丽丝震惊得愣在原地,抑制不住地感到鼻子的酸涩。陈旧的往事有如坐火车时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般,一幕幕出现在她的脑海。她一直以为自己认识的那个摩斯坦早已不在人世,但华生的话语分明给予了她无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