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回宿舍,发了个信息等郑好回复,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才是下午五点左右,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雾蒙蒙的夜色里瞧不见一点儿星光。
狂风不停地嚎叫,猛烈地撞击着窗户,席卷着大片大片的棉絮厚厚地盖在镇上。
陶明安仔细一看,忽然发现那灰白色的东西不是棉絮,而是雪,是鹅毛大雪。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白河镇的天上飘起雪。
陶明安下意识想打开窗户伸手去接一片雪花,但她的手刚一触碰到窗框,便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可不适合这么做。
于是,她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逐渐将整个小镇淹没。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的轻响,陶明安这才回过神来。
陶明安打开门,发现是郑好半倚靠在墙壁上,脸上带着还着微妙的笑意。
她问道:“一个人呆着闷不闷?要不要和我出去一趟?”
出去?
下大雪的情况下还要出去吗?
陶明安的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去哪儿?”她问道,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是去季槐那儿吗?季槐的事情有着落了?他……会怎么样?”
“反应这么快啊?”郑好像一只鸟一样把头探到陶明安面前,饶有兴致、细细地观察着陶明安的表情,“哎,要是说从此以后你们再也不能见面了,你会怎样?”
什么叫从此不能见面?
是要将季槐单独控制起来,还是要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陶明安的心重重跳了两下,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郑好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别那么紧张的表情,我只是开个玩笑随口问问而已。但是你们今晚的确可以见一次面,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几乎没有犹豫,陶明安马上答应了。
尽管郑好只是当成一个玩笑话来“问问”,但假如没有什么事情,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无论如何,她还是要见见季槐才能放心。
就这样,陶明安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跟着郑好冒着风雪朝地下走去。
走到铁门前,郑好停了下来,她按下开启铁门的开关,示意陶明安自己进去。
……这是?
陶明安来不及想些别的,独自向前走去。
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原本懒洋洋趴在地上的季槐骤然抬起了头。
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他嗅闻到了她身上夹带着的风与雪的味道。
寒气坠在她衣角,但温暖的气息却从她身上传来。
她慢慢半蹲下来,视野与他齐平,她的手掌贴在玻璃上:“……季槐。”
她念了一句他的名字,然后用一种暗含着忧愁的眼神望着他。
你在忧愁什么呢?
“你……”
她开口道,带着欲言又止的苦涩气息。
“你为什么……”
陶明安是很爱说俏皮话的,她总喜欢揪住季槐调侃,季槐原先不懂,常常被她逗得郁闷又无奈。
可是现在,他从她抿起的嘴角,垂落的眉梢里读懂了陶明安刚刚的未尽之言,然而就在明白了她的意思的那一刻,他又不由得难过起来。
他甘愿陶明安再说一说那些能让他暗地里面红耳赤的话,也不想哀愁浸染到她的身上。
“我没事的,”他主动说道,尽管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看着她的样子,他开始慢慢解释,“不要为我担忧呀,我明白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要离开一小段时间,要和他们去做些事情,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季槐的声音轻柔,尽力将他来到人类世界的这段时间里所展现出的暴虐和神经质收敛起来,将他柔软的一面摊开在她面前。
恍惚间,陶明安竟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山海世界,回到了她卧在他肚腹上吹风的山坡上。
“可是……”
陶明安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能感觉到在这一瞬间,她对面前这个男人的陌生感悉数消弭,与她隔着一道玻璃的还是原先那个季槐。
但更因为是季槐,她才难免忧心。
“你明明,明明不用承受这些的,你可以在钩吾山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一定要……是因为我吗?”
她贴在玻璃上的手掌蜷缩起来,心也轻轻颤抖着。
即使季槐说得轻巧,可她也知道,现下没有送他回山海世界的办法,假如想要在人类世界生存下去,他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甘愿让他付出这么大的努力来到人类世界,又要承受那么大的代价留在这里。
“正是因为你啊……”
满心疑惑间,陶明安听见季槐低低的呢喃,她抬起头看向他金色的双眼。
那里面波光粼粼,倒影着她的影子。
“是因为你啊,”陶明安的心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她听见季槐说,“因为我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