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马车停在甑家门前的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似的,极快就传遍了上京,当日傍晚时分,就有人入了甑家。
甑玉姝刚回家立刻就被她母亲禁足,她倚栏而坐,平静的低头绣着嫁衣上的并蒂莲。
“姑娘。”甑家下人前来传话,“宫里头来人了,说要见姑娘,老爷让姑娘去一趟。”
针一歪,戳在了手指尖,沁出了一颗血珠,落在了刚修好的莲花瓣儿上。
“甑姑娘此番去长乐宫,是为何事?”那位坐在上位的年轻太监,又因为是阉人,他面容俊秀,显得比寻常男儿多了阴柔之美。他开门见山的问了,他那一双鹰眼,看向甑玉姝时,锐利无比,仿佛能直视人心。
甑玉姝稳住心神,低下头去,“回禀公公,臣女此番前去长乐宫,是为了应公主之邀,参加点灯节。”
“是吗?”年轻太监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姑娘可有见过什么人?”
“不曾。”甑玉姝摇摇头,她捏紧了手中的绣帕,她从来没有料到过回来之后还会被宫里头的人质问。
在金陵的那几日,长乐公主也从没有提过。
而今,站在这里被人质问,全然没有预料,她该慌张的,可此刻她心中却很平静。
年轻太监怎么会信,他轻笑了一声,“姑娘可得实话实说,姑娘若是说谎,便是欺君之罪了,姑娘可知?”
甑老爷沉不住气了,连忙求饶,“逆女,还不快老实交代,你想要整个甑家跟着你获罪吗?”
甑玉姝跪下,心平气和道:“爹,娘,女儿去金陵,只是为了参加点灯节,求得姻缘美满。”
“爹娘要罚女儿未得允许,偷跑出家门,女儿甘愿认罚。”
她跪着,却并不卑微,“可此事说到底,是臣女家中事,不知为何会惊动公公?”
“甑家与谢家有门亲事,我说的可对?”太监背对着她而站,眼神微眯看着外头的雨,这场春雨连着下了好几日,天色阴郁的厉害,宫里头的水井这些日子也满了不少,翻滚出了沉底的泥沙,腥臭的很,宫里头为了这事儿,正重新疏通井下水道呢。
甑老爷连忙解释,“公公有所不知,小女早就被谢三郎退了婚,当时闹得满城风雨,让我甑家颜面尽失,我甑家也早已与谢家恩断义绝。”
“是吗?”太监半眯了眼,“退了亲,甑姑娘对谢三郎就无情了吗?”
甑玉姝沉默了许久,太监方才转身走到甑玉姝跟前,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甑姑娘,你当真对那谢三郎无情了吗?”
甑玉姝忽而就落下泪,终是开了口,“是,我去金陵,不是真的为了参加点灯节。”
“逆女!”甑老爷气都气死了。
符成兆笑容阴霾,又听甑玉姝提起,“我去金陵,是为了祭拜谢三郎。”
“他枉死在那里,尸骨无存,我为他烧一把纸,让他黄泉路上有香火照路。”
“我与他定亲二十载,为他烧一把纸都不能做吗?”
“即是祭拜,为何你去了长乐宫?”太监又问,“莫不是长乐宫那里有你要见的人?”
甑玉姝落着泪,语气却平静,“我与公主有旧,去了金陵若不拜访公主会失了礼数。”
“公公不信吗?”甑玉姝摸出了袖中的玉佩,“这是先帝给公主的玉佩,公主后来将它赠送给了我。”
“我与公主是闺阁之交,女子之间的来往,公公不知也正常。”
掐在她下巴上的手徒然用了力,太监已然有了怒意,那双鹰眼的阴郁快要具象化。
很快,他又狠狠松开了手,甑玉姝下巴留下了一道鲜红的指印,接过那枚玉,玉上刻五爪金龙,龙爪之下又刻一字,是先帝名讳。
长乐公主受宠爱非常,手里头多少先帝留给她的好东西,这枚先帝爷常年随身佩戴的信物,长乐公主不知有多少。
他将玉递给甑玉姝,在她耳边轻轻留下一句,“甑姑娘,好自为之。”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甑玉姝还跪在地上,手里握着那枚玉佩,甑老爷上前来就给了她一耳光,“混账,你想要全家都被你害死是不是?”
疼得连耳朵都猝然嗡声作响,甑玉姝跪在那里生受了这一个巴掌,半分没躲。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她一个姑娘家,伤了脸可怎么好?”甑夫人小声哭泣着,她心疼女儿,又怕甑老爷真气出个好歹,怕甑家真的会因为女儿这一遭落难。
过了好久,甑玉姝闭了闭眼睛,方才开口,“爹,甑家受相爷照拂多年,您都忘了吗?做人不能没良心。”
“你……”甑老爷指了她,半天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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