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家在满是勋贵豪爵的上京,不过是小门小户,毫不起眼。
相比于甑家,公主府却显得平静,裴雁回这些年都不曾在公主府待上几日,只是府中一应事宜却规矩照旧。
公主府总管有两位,一位是鲁公公,年过四旬,是先帝从前最信任的宦官之一,总管公主府与飞羽卫一应人事,另一位便是张姑姑,是打小就照顾裴雁回的宫中老人了,总管公主府内庶务,也是裴雁回最亲厚的嬷嬷,她年纪与鲁公公也相仿。
裴雁回不爱待在上京,这几年一直在外游历,公主府一应事宜,皆是他们两位商议着料理。
曹公公近来去了飞羽卫在上京的驻扎处练兵,不在府上,可他又接了信儿,急匆匆地纵马赶回了公主府。
灵素到底是将这两月的事情悉数汇报,那么大个活人住在长乐宫,怎么可能半点儿风声不露呢?
还不如趁早告知两位长辈,至少提前预备着拿个主意,免得日后事发毫无准备。
鲁公公常年习武,若不是脸上无须,是瞧不出来她他是个太监的。
他听着灵素一五一十又说了一回,沉下心思想了半晌,“翠屏,你是如何想的?”他叫了一声张姑姑的名字。
张姑姑叹气,“明日我便启程,去一趟金陵。”
“兄长就留在上京,一应照旧,莫叫外头看出端倪。”
鲁公公却有不同看法,“你留在上京,我走一趟金陵。”
公主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翠屏的性子,他也了解,若是公主撒撒娇,翠屏怕就是心软了。
“正好我该劝劝公主动身回上京,我走这一趟也有名目。”鲁公公已有打算。
张姑姑果不其然就犹豫,“兄长去了,行事莫太过。”
“我心中有数。”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小奴跑来,“公公,姑姑,甑家那边儿传了信回来。”
“果不其然,符公公的干儿子符玉去了趟甑家问询,只是什么话都没问出来。”
“这些时日看好了甑家那位姑娘,若有异,即刻动手。”鲁公公吩咐下去。
“是。”
自不提鲁公公连夜收拾预备前往金陵一时。
春雨绵长,裴雁回独坐在房中,双手抱着膝依靠在窗边,她不喜欢待在屋子里,即便屋子布置的再是空旷,她也觉得逼仄,多待片刻就会喘不上气来。
是以她常年寝居之处都布置的空旷,不似寻常女子闺阁。
只是她已经将自己关起来一整日,她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褐色,像是斑斓的枯叶蝶凋落留下的残翅附在了她的手上。
她不过才十九,就已经活成了孤家寡人,娘死了,爹死了,兄长死了,这世上与她亲近之人一个又一个死在她眼前。
她拼命想要留下谁,可是最后谁也没能留住。
*
“主子还将自己关在房中,怎么办?”守在门外的澜元殿宫女小昭小声的与前来的九歌说着。
“你去厨房让人再备些主子喜欢的菜色,我记得有一道九层黄已经许久不曾用过,让厨房送来。”九歌吩咐着,她哪知今日会有这一遭,那人失忆后,行事可不比从稳重,他是保住了性命,现在她家主子却倒是被吓着了一般。
千错万错,错在那人为何当时没能一死了之,要到了今日,当着她家主子的面自刎。
九歌轻轻敲响了房门,“主子,奴婢可能进来?”房中无人回应。
她又敲了一遍,最后心一横,推开门走了进去,已经夜里,无人点灯,房间只有一抹月色,落在了窗前的身影上,成了一张朦胧的纱。
九歌端来了热茶,走了过去,直接跪下,“主子,就算您伤心,您也不该作践自己的身子,奴婢已经叫人备了您喜欢的膳食,还有泡了您爱喝的甜茶,您多少用些。”
她跪着也不动,良久之后,才听见一道喑哑的声音响起,“谁说我在伤心?”
裴雁回语气淡淡,“谁让你跪着的?我有让你罚跪吗?”
“奴婢混说的,主子不要生气。”九歌立刻起身又改口,拧湿了热帕子擦着裴雁回手上的血迹,小声道:“公子无事,虽说受了伤但并没有伤至要害,已经包扎妥当,只是人还未醒,大夫说是因为他身体虚弱,所以才会因为失血晕过去,明日就会醒了。”
裴雁回没甚表情,“谁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