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传出了些许动静,瓶儿撩开帘帐,看着坐起身的无言,小心翼翼问,“公子,您醒了。”
“什么时辰了?”无言想要站起来,一动肩膀,牵扯到了脖颈上的伤口,一时令他头晕目眩。
“酉时二刻了。”瓶儿应着,“您已经昏睡了整整三日,”
三天了吗?无言忍住头晕,起身往外走去。
“公子,您要去哪儿。”瓶儿跟上去,想要拦住他。
他刚走到门口,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丝竹管弦之声,太阳已经落了山,长乐宫上下虽点了灯,也不比白日亮堂,只有一处,烛光比旁的地方都亮堂,他停住脚步,看向那处。
“您是想见主子吗?”瓶儿走到了他身旁,犹豫着,还是说了,“主子有吩咐,您如今不能离开含元殿半步。”
“否则奴婢们也得跟着受罚。”
*
裴雁回点了一出戏,戏班子接连唱了三日,起初赵家班班主欣喜非常,公主让他们戏班子去长乐宫中唱戏,赏赐丰厚不说,日后说出去也长脸。‘
等他们真进了长乐宫,在台上唱着,台下只坐着长乐公主一人,再无旁人。
连着唱了三日戏,他们戏班子唱完了所有的拿手好戏,公主赏赐无数,只是赵班主胆战心惊,公主连着听了三日戏,连个笑脸也无。
她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却又不说什么时候让他们离开。
赵班主偷偷瞥了一眼,安静坐在那儿,倚着扶手闭着眼,也不知是在听戏,还是没听。
赏赐多,叫人心情激动是一回事,可接着唱曲,公主不脚停就无人
一出戏将将要收尾,赵班主走了几步,小声询问着,“敢问公公,公主可还想听哪出戏,小的也好叫他们去预备着。”
内侍小声道:“就挑你们戏班子出彩的戏接着唱便是,莫停下。”
赵班主为难,“公公,不是小的们不想唱了,只是再往下拿手的戏曲,皆是些绿林好汉,山野精怪的唱词,颇有些浑话,小的怕公主不喜欢。”
“再有,连着唱了三日,这嗓子也撑不住,还请公公替小的们向公主求个好,让小的们歇歇嗓再接着唱便是。”
内侍为难的蹙了蹙眉,“你且等等,待会儿我替你问问。”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赵班主感激不尽,想要拿个荷包给内侍,对方没接。
戏曲落幕,戏台之上还有扮相的戏子们不曾下台,皆因那位唯一的客人不曾发话。
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美的像是一座巧夺天工的雕像。
琢玉小声唤了两声,“主子,主子?”都不曾得到回应,她再仔细凑近唤着,“主子。”才发现裴雁回是睡着了,她还看见了裴雁回眼下泛着的淡淡青色,这些裴雁回睡不着,多少安神香,安神汤都不起作用。
方才那处戏可是热闹的很,不曾想裴雁回竟是睡着了。
琢玉齐声,小声与旁人吩咐,“叫他们先退下。”
可等戏班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裴雁回却又惊醒,她睁开了眼,茫然了一瞬,“怎么不接着唱了?”
还未卸下妆容的戏子们停在了原地,诚惶诚恐,拿不准裴雁回到底是不是有意戏耍他们。
赵班主只当公主是在动怒,立刻就跪在地上,大惊小怪,“公主饶命。”
“公主饶命。”
不愧是打小苦练功,赵班主就算是封了嗓,一副嗓子仍旧明亮的很,喊饶命的声音哀怨凄切又不失嘹亮。他这一喊,台上台下跪了一片,不曾卸妆换衣的戏子们刚唱完一五鼠闹东京,跪在一低,红红黑黑看着扎眼的很。
裴雁回那点儿睡意此刻烟消云散,只是面无表情看着跪倒一片的众人。
琢玉暗自喊了一声糟糕,这赵班主莫不是疯了,她们主子说了个什么,就吓成了这幅样子。
琢玉连忙解释,“主子,您方才睡着了,所以奴婢叫他们先退下。”
裴雁回只是站起身,走到赵班主跟前,看着明黄色的裙边在眼前轻晃,赵班主简直是要吓破了胆儿,“公主,饶命……”
“本宫有说,会要你的命吗?”裴雁回低垂着眼,冷淡的开口。
赵班主卡住了嗓子眼儿,“公,公,主,小的,不敢。”
他有预感,这下当真是惹怒了公主。
“公主,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宽恕我等这一回。”跪着的人里,有人开口。
裴雁回神色愈发沉静,眼见着是真动怒了。
不远处,有人脚步匆匆而来传话,“主子,鲁公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