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天师!刮了我一身的鳞!”
她尖利的嗓音在室内回荡,自带回声。
歧白赶忙找了个隐蔽的角落阖眼,他不敢伸手捂住耳朵,只好用灵力覆在耳上,降低一些伤害。
地上躺着的人群中,已经有些身体好的,被她闹得苏醒了些,在地上动了动。
紧跟着的,是一道柔和的男声。
他的声音有些断续,忽轻忽重,温柔地安抚着:“阿姐,不着急、不着急……我给你抓了好多人……吃一些人,吃一些人再出去和他打。”
“那人是天师,我不能出去……只能辛苦阿姐一个人。”
随着两道身影的靠近,歧白终于嗅明白了……这二人,竟是一妖一鬼!
扶逐说过,妖与鬼的实力在这寰天之中会大幅下降。
……想来这二人绝非等闲之辈,在扶逐的压制之下,还能寻隙修养,以求反扑。
那女妖越靠越近,终于,蛇尾摩擦阶梯的声音停下了。
“吱——”沉重的铁门被迟缓得推开了。
——她进来了,连同那只鬼一起。
蛇妖阴测测地:“让我吃几个青壮人类,出去再与那小小天师斗法三百回。”
蛇妖的脚步很轻,在地下室踱步,东挑西选。
她很挑食,嫌弃这个丑、这个瘦、这个老……男鬼一直飘在她身侧,温和而又耐心地哄她。
有些已经醒的,也不敢出声,发着抖蜷缩着,祈祷不被选中。
蛇妖突然咦了一声,她阴冷的目光挪到角落,眼珠子一转,蛇信嘶嘶吐着:“好嫩的小郎君啊?”
歧白感受到了潮湿气息的迫近,指尖捻了一道灵气。
一步、两步……蛇妖往他的方向靠近了。
歧白没有把握杀死她,但一击打得她措手不及,给自己一点逃出去的时间,他还是有信心。
男鬼此时却惊觉,大声唤道:“小心!”
伴随着他的尾音落下,是一道霞光穿过,女妖与男鬼的脚下瞬间浮起几道符法,将他二人牢牢锁在原地。
女妖本不惧这些,但她方才已经被重创,如今再想挣扎,也如同蚍蜉撼树。
女妖歇斯底里:“该死?他怎么找到这来的?”
她暴怒地咆哮着,已然是走火入魔的状态。女妖猛撞着符法构筑的屏障,那屏障岌岌可危,已经露出一道裂痕来。
而男鬼,只能在那道符法中勉强维持住人身。
在寰天之内……他们受到的压制太大了。
“哒、哒、哒。”
是一道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
“扶逐……”女妖怒吼着,“我知道你,你个……”
她这话没说完,就被一道金光打中了喉咙。
女妖彻底倒在了地上,虚弱地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沙响。
歧白迎着微弱的光往前看,果真是扶逐。
他鹤氅净白,竟不沾半点脏污,只是身上的血腥肃杀气,隔着老远,歧白都能闻见。
歧白可不怕扶逐,他忙甩开手上的绳索,往他那奔去,恰让不知道哪个苏醒过来的人翻动绊了一跤,被扶逐一挥袖,好好地接住了。
扶逐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冷:“待会再和你好好计较。”
歧白:“……”
他仰头,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一对上扶逐那双寒凉漆黑的妖瞳,冰泉冷霜似的不沾任何情,喉头略滚,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扶逐阖着眼,许久,才压下奔腾翻涌的杀气。
扶逐自然不完全用的天师的法术,而是动用了妖力。
天师的能力对妖怪起到的作用很小,他同这个女妖对打,按照妖怪的说法,是纯靠妖力压制的。
他再一睁眼时,眼瞳已恢复正常。而身侧的“小弟子”,还垂着脑袋、恹恹地不敢瞧他,一双手倒是紧紧拽着他的袖摆,兴许是在害怕。
“扶大人!”
身后传来声声呼唤,一行诛鬼卫奔了下来。
领头的大人显然不是诛鬼卫中人,而是一个当官的,他握着扶逐的手,感激涕零:“多亏了您……!”
“不必。”
扶逐气血未平,勉强温和地应付了几句客套,便提出要走。
困住重伤了此妖鬼,接下来的事就不归他管了,他们不仅二人,还有一群替他们设结界,抓凡人的小鬼……但这些不必劳烦扶逐出手,自有诛鬼卫中人解决。
大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改日设宴,您一定要来啊。”
扶逐缓和地应下:“分内之事。”
这大人也还有这么多烂摊子要收,见扶逐敷衍,也知道不该再扯着他说话,要也不拦他,目送着他提着身边小少年的衣领往外去。
这小少年是谁?怎么在这下面?
他能听见这位天师大人语下难抑的愠怒,歧白也是。
少年没说出话来,他踉跄着被拽着走,鬓发凌乱,锦袍沾污,狼狈得紧。被扶逐抓住的那只胳膊上本就有着绳索的痕迹,
天师大人似乎是愤怒至极,冲着抓住的小少年,带着笑意,冷而和缓地:“……为什么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