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白睡得并不好。
一整夜,扶逐都在他身侧安眠。
歧白是神兽,也是兽。
哪怕他或许在扶逐眼里还算个幼崽,但喜欢上了就去追逐,去争夺更多的关注,是他本能的行为。
心上人就睡在自己近在迟尺的地方,还搂抱着自己,哪有睡得着的?
三喜看他困顿着,端上一杯茶来,小声念着:“祖宗,外头有人找您呢……我瞧着身份地位不是一般人,就请进来了。”
“谁?”歧白困惑,他在这小地方还能有什么认识的人?
“歧白,你这觉可是睡到日上三竿啊。”
从外头踱进来一人,折扇一挥,瞧着便像个闲散王爷,他笑眯眯地:“我带你去城西玩?那儿在踢蹴鞠。你不下场也成,就当去认识几个朋友。”
来人正是刘澜。
他的精神头倒是足,进屋就在东张西望地乱瞧。
歧白岂不知道他在瞧什么?扶宅定没有王爷府阔气,他瞧的可是人。
“别瞧了,”歧白好笑,缓声,“我师父不在。”
刘澜大松一口气,忙道:“去么去么?”
歧白静不下心来修炼,闲着也是闲着:“去。”
刘澜将歧白一路带去了城西。他本是想让歧白见识一下寰天的风土人情,却没想见识到了一出好戏。
两人姗姗来迟,大老远就看到蹴鞠场上,两行人对峙着。
刘澜一哽:“……糟糕,我们先在这儿站一会吧。”
歧白倒无所谓,往前望:“那是怎么了?”
——他很快就知道那是怎么了。
这是一场关于“玉”的赌注归属的争夺战。
其中一领头人个子高挑,吊儿郎当地踮了球,话中也尽是流子气,长得可称隽秀:“乔世昌,愿赌不服输,你那圣贤书读肚子里去了?”
他貌似是皇室宗亲,那脸庞长得同刘澜还有几分相像。
乔世昌被他气得满脸通红,他驳斥道:“你踢球这么脏,还有脸要玉来了,呸,碎了也不给你!”
那流里流气的少年便扬高了嗓,戏谑着:“成啊,那你就摔了这块玉,小爷就不追究你了。”
他这话落了,身后就传出几声哄笑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敢吗?”
“他乔世昌敢摔,他爹今天就敢把他屁股揍成碎瓣。”
“和他爹一样的怂包。”
乔世昌听着这话,捏着玉佩的手都在抖,他手举了又放……要摔,他肯定是真不敢摔的。
他乔世昌确实是顶天立地的大怂包。
乔世昌的眼乱瞟着,情急之下,看见了刘澜同歧白正说着话站在远处。
他脑瓜子一转,病急乱投医,忙道:“十七殿下,您快来评评理!”
他这投的医可没投错,刘澜恰与燕文霜并不是一路人。
刘澜这话头被乍然打断,他听着乔世昌叫喊,手指着自己,困惑道:“我?”
“是啊!”乔世昌快步走来,双手攥着刘澜的胳膊,他有些微胖,激动间,脸上的肉都在抖,“十七殿下,天子脚下,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燕文霜仗势欺人啊!!”
十七殿下一阵沉默,他看了看乔世昌,又看了看燕文霜,不进反退,还往歧白身后躲了躲。
刘澜一个无实权的小皇子,可不想和这显赫世家的二世祖对上,扒着歧白叠声道:“不不不不等一下,这和天子脚下有什么关系,你们吵架,可别拉我下场。”
被当作盾牌的歧白站也不是躲也不是,就那样笔挺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众目睽睽下,歧白欲言又止,最终装作空气人:“你们……”
瞧着没有人理他,歧白又闭上了嘴。
乔世昌满脸幽怨地盯着刘澜。
他心想这十七殿下是不是脑子有坑,他爹可是有名的珠宝玉石商,帮他一把,他在转头和他老爹说上几句,这十七的好处也不会少。
他不是在争帝位吗。
算了吧,这种人当皇帝,寰天迟早得完。
那头燕文霜还要煽风点火,他笑:“你可真会找人帮忙啊乔世昌,你俩——”
他手指一点两人,吹了个口哨:“孬种配怂包,真合适。”
这下刘澜松开歧白,一个阔步上前,反倒是乔世昌上手去拦他了。
刘澜:“别拦我!我要证明给他看,我十七不是孬种!”
乔世昌:“殿下,算了、算了……”
燕文霜懒得理他俩,碰上皇子,仗着年纪小打两句嘴炮就算了,真要打起来,闹到皇上面前他也讨不着好。
“嗯?”他挪开目光的时候,惊鸿一瞥,又挪了过来。
燕文霜把目光转向了歧白,困惑道:“你又是哪家的?”
刘澜被燕文霜忽视,正在气头上,朗声道:“这是我朋友,和你有什么关系。”
燕文霜:“哦,那我刚刚说错了,你不是孬种。”
刘澜:?
刘澜一脸困惑地看着燕文霜走到了歧白面前,又看着歧白警惕地后退一步。
燕文霜俯身迫近,盯着歧白的脸,顿了顿:“——你长得真可爱。”
刘澜:???
歧白一时没跟上燕文霜的速度,他浑身抖了一下,为表礼貌,迟疑着开口:“谢谢?”
“不用谢,”燕文霜扯出来个笑来,他虽混不吝,但脸蛋还拿的出手,话不怎么纯良。
他的目光在歧白身上逡巡一遍,从他圆溜溜的眼,到嫩粉的唇:“今晚有空喝一杯?”
刘澜折扇一挡,把两人隔开,着急:“喝什么喝?歧白,他是个死断袖!你离他远点。”
他说完,又瞪燕文霜,活像要把他剥了皮。
燕文霜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站在那儿,等着歧白的回应。
断袖是什么意思,歧白还是知道的。
他喜欢扶逐,他也算是个断袖。
歧白耳边的银铃因为动作一晃一晃,他真诚地,用乌黑的眼仁去瞧燕文霜:“不了,我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