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惊蛰,红星制药厂的锅炉房腾着白汽。顾清让的眼镜链缠住"双法生产"倡议书,笔尖在"顾氏炮制法"与"苏联速成法"间悬停——周砚白掌心的枪茧正压着纸页,将"优势互补"四字焐得发烫。
"顾技术员这手写体…"周砚白忽然抽走钢笔,中山装袖口蹭着蓝黑墨迹,"倒比当年开药方的毛笔字还俊。"他腕间浪琴表缠着红绸,裂纹里嵌着三七花粉,随锅炉震动簌簌洒落。
车间突爆出童声合唱。红领巾方阵围着新装的苏联生产线唱《喀秋莎》,云惊鸿的八角巾扎成蝴蝶结,正教孩子们辨认菌种镜片:"青霉素像小月亮——"唱腔忽转滇剧花灯调,"照得病菌无处藏!"
苏曼卿的白大褂拂过标语墙,听诊器挂的婚戒碰着"超额完成"奖牌叮当:"周厂长,小阿宝的媳妇怀上啦!"她忽然指向厂区外,"那姑娘…像是老裁缝的侄孙女。"
汽笛声里混进缝纫机响。老裁缝在光荣榜下改工装,阴丹士林布裁成背带裤:"顾大夫瞧这裤兜…"他忽然剪断线头,"特意留暗袋装婚戒。"
地窖铁门轧轧开启。小阿宝的公安制服沾满奶粉渍,疤脸在锅炉压力表上浮动:"厂区挖出个铁匣…"他撬开锈锁,俄文图纸裹着半本《牡丹亭》——扉页云惊鸿的血指印旁,新添钢笔批注:"建议转滇剧团改编"。
"开会!" 周砚白的中山装口袋露出婚宴请柬,顾清让的无名指婚戒在图纸压出凹痕。两人同握的钢笔尖划过锅炉改造图,笔杆忽被蒸汽熏热——当年同济堂的紫砂药铫,正砌在新锅炉的耐火砖里。
苏联专家突然拍桌而起。瓦西里揪着顾清让的倡议书:"你们中药的慢火细熬,纯属浪费革命时间!"他工装纽扣迸落,胸口伏特加酒渍漫如江潮。
"瓦西里同志…"周砚白忽然卷起袖管,盘龙刺青上的五角星徽章灼灼生辉,"当年打鬼子,顾家的紫雪丹救过整支游击队。"他指尖戳向锅炉温度计,"您这急火高温,倒像白牡丹炸菌种罐的手法。"
车间喇叭骤响《东方红》。云惊鸿领着工人合唱反击:"咱们工人有力量!"老裁缝的缝纫机踏出进行曲,针脚走成顾氏炮制法的火候曲线。苏曼卿突然撞开会议室:"锅炉!锅炉压力…"听诊器甩上玻璃窗,指针疯转如当年细菌舰的仪表盘。
"疏散!"周砚白拽着顾清让扑向地窖。爆破声震碎光荣榜,苏联生产线的钢架如巨兽倾颓。瓦西里的伏特加酒瓶在火中炸裂,蓝焰裹着青霉菌雾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