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怎么回事。”她语气模模糊糊,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跟你说,靳明我没见过,但陈老师我熟,还有靳大夫,两口子人都挺实在的。以前咱们做邻居,人家也没拿过乔。”罗女士的语气慢了些,像是在斟酌。
“今天她还特地说,靳明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坏毛病,让你别怕他。”
忆芝忍不住笑出声:“我哪怕他了?”
“那人家真跟你接触,你那臭脾气也收一收。”罗女士逮着机会就训她一句。
她“啧”了一声,正要反驳,电话那头先堵回来:“妈也不是让你巴着他不撒手。但你爸现在那样……我要是走得比他早,你一个人怎么弄?”
那边安静了一秒,又补了句:“况且……你自己那打算。”
电话两边的声音都沉下来了。
忆芝握着杯沿,沉默了几秒。
“听您这意思,”她语气轻轻的,“咱家这点状况,要别人家兜底。”
“这思想可不行,罗女士。我怎么能不信我自己,反倒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甭管嫁谁不嫁谁,我都能把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她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水面,“把我自己,也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但一句一字,沉得像石头。
玲子也醒了,头发乱成一团,睡眼惺忪地从卧室晃出来,搭上她肩膀:“谁啊?咱妈?”
忆芝点点头,刚挂完电话,半天没出声。
“怎么了?”玲子也拿了个水杯,“看你脸色不太对。”
“昨儿那相亲对象,靳总,”她摸了下额角,“说是要再了解了解。”
“真的假的?不会吧?”玲子眼睛睁大了,“他在整你?”
忆芝也一脸怀疑:“别真是为了找回点场子?”
“就因为替你喝了六个shot?还是因为被你强吻了?”
“哎你别说,”忆芝笑了下,“要是为了找场子,那他也太委屈了。”
“他叫什么来着,靳明是吧?明天的明?”玲子一边说着,一边划开手机,“我搜搜。”
几秒钟后,她盯着屏幕,语气变了点:“……我靠。”
“怎么了?”忆芝喝着水,不以为意地瞥她一眼。
“你看看。”玲子把手机递过来,页面停在一则财经采访截图上,标题赫然写着:
“90后独角兽企业创始人:视觉建模的核心,是理解而非识别。”
忆芝还困着,懒得看,又把手机推了回去。玲子咳了一声,开始念:
“众多工科名校offer中选择MIT,是因为……离家近?”
“学生时期开始创业,迅速完成天使轮、种子轮和A、B轮融资。”
“三十岁前公司估值已过独角兽门槛。”
“还有——”玲子像是又刷到什么,“他还做过TED演讲。天哪,你相亲相到TED男神了?”
忆芝偏了下头,像是被她一惊一乍地吵到了:“那玩意儿不是中学生都能去讲嘛……”
“那你怎么没去?”玲子补刀毫不留情,语气不依不饶,“你别打岔,好好听着。”
“他家祖辈好像是政界的,”她翻着屏幕,“这段写得挺隐晦。”
下一秒。她眼睛忽然睁大:“他妈是工程院院士……?这是什么血脉配置啊?”
“所以呢?”忆芝慢慢放下水杯,想起和她家隔着两条胡同的那几座四合院,靳明家以前就住在那。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淡淡的,“他们家再厉害,关我什么事?”
玲子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不是,万一人家是认真的呢?”
“那我肯定溜啊。”忆芝说得毫不犹豫。
“你别老这样行不行?”玲子的语气一下认真了些,“要是正经人,你也别总躲着。我不是劝你去攀高枝。可是,你这样什么都不试,那不是比认怂还认怂?”
“你……你不能老觉得你会是别人的拖累。”玲子低声说。
忆芝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
“我们家的阿尔茨海默症,是早发型、家族性的,和那种七十多岁才出现症状的不一样。”
“我爸五十四岁发病,现在已经不认得我了。我姑姑比他还早……”
“要是别的病,家人顶多是受点累。这种病,不认人,不明白事,可能还会和家人动粗。”
“就算当拖累,也是最让人痛苦的那一种。”
她语气淡淡的,声音却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手心却已经慢慢攥紧了。
玲子的眼神一沉,伸手搂住她肩膀,拍了拍。除了这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些什么,来帮闺蜜对抗生命里这种无解的东西。
“现在是谈个恋爱,又不是签责任状。”她努力让语气轻松一点,“那就拿他调剂一下生活,找个乐子,总行吧?”
忆芝白了她一眼,“他妈认识我妈。你是嫌我命太长了?”
玲子抓了抓耳朵,尬笑两声,忽然又想到什么:“这样吧,我跟你打个赌。”
“赌什么?”
“他要是跟你炫富、显摆、使劲花钱,你直接走人。”
“但如果他不是。如果他真的肯花时间、花心思,你就给人一个机会。”
忆芝看她一眼,没说话。
玲子掐了下她肩:“你知道对有钱人来说,最宝贵的是什么吗?”
“是时间。”她斩钉截铁地说,“有心的人,会为你创造时间。你信我。”
“我信你个鬼。”忆芝笑着戳她脑门,“你又在网上看鸡汤了。”
玲子也笑,脸有点红:“……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网上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