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过许多次,可每次都会被抓回来,接下来就是更暗无天日的生活。”话到此处,杨贞儿忽然嗤笑一声,看着沈韫珠问道:“你可是也奇怪?我在那种家里长大,合该生的瘦骨伶仃才对。可眼前的我,却与那相反。”
沈韫珠没有否认,她眼中的杨贞儿肌肤细腻、高挑秀丽,不见丝毫瘦弱之态。
“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吗?”沈韫珠配合地问道。
杨贞儿喉间发出古怪的笑声,悲凉道:“是为了我这张脸,他们无意中听人夸过我生的好看,若是好好养段时日定能出落得更加水灵。等到了出嫁的年纪,便能、便能卖个好价钱。”
砰!
沈韫珠一拳捶在桌子上,深吸口气。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杨贞儿不用再负担家里的活儿了,很少再挨饿,挨打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即便是打,他们也不会打到明处,不敢在她脸上留下伤疤。
只是她的日子并不比从前好过,他们无法从拳头上发泄情绪以后,便拿更加恶毒肮脏的话语来羞辱她。
杨贞儿不愿在他们面前示弱,所以她每次都竭力露出麻木的神色,可没人知晓,那些话就如一把钝刀,在她身体上一点一点的割着。
“他们皆是恶鬼,想要将我拖入地狱,可我怎能让他们如愿呢!”杨贞儿的笑容里杂糅着疯癫,痴痴道:“后来,他们看我年纪快到了,便四处寻摸该如何将我卖个好价钱……”
沈韫珠打断她,确认道:“不是为你说亲吗?”
“说亲?”杨贞儿笑地愈发癫狂,“只要价钱合适,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我送去窑子里。”
转机便是在那时发生的。
有个媒人来说亲,同坊的陈家有个独子,自幼患病,顽疾难愈,说不准哪日人就没了。遂想娶个能为他挡煞祛邪病的娘子,即便仍是挡不住,好歹也要为陈家留个后。
陈家倒也是敞亮人,说亲时便将条件讲的明明白白,聘礼更是比普通人家丰厚许多,却仍旧没有姑娘愿嫁。
直到遇见了杨贞儿的爷娘,他们垂涎那些想都不敢想的聘礼,立即就应下这门亲事。
杨贞儿本不愿意,在家里放过狠话,又去陈家揭了自家的短,以为陈家会嫌恶她家风龌龊不堪,主动退掉亲事。
谁知,陈家却铁了心,说她家风不正,教养不出好孩子,待她嫁入陈家他们自会教她该如何为人、为妻。
就在杨贞儿走投无路之际,坊里忽然发出两起新娘子在成婚当日失踪的案子。
她受此启发,于是心生一计,悄悄打听到不少关于案子的细节,最终决定自导自演一出失踪的戏码。
她不知那凶犯会不会也盯上她,但她需赶在对方下手前先让自己消失。
她以为只要经此一事,她的名声坏了,陈家即便再想娶媳妇,也难以容下她这样有污名且不洁的女子。
听到此处,沈韫珠忽然想到案卷上的记载,在五位受害人当中,有两位皆非处子之身。
一个是李舒禾,另一个便是杨贞儿。
这个疑点,她一直都没能想明白,凶犯为何只对她二人如此?
但如今看来,凶犯只是针对了李舒禾一人。
“如你所说,当日是你自己离开的陈家,后来也是自己回去的?”沈韫珠又向她确认一遍。
杨贞儿点点头。
“途中你是如何避开所有人的?”沈韫珠又问。
杨贞儿回忆了一番才说:“当日我其实并未真正离开,只是脱了嫁衣佯装失踪,然后便躲进新房的床榻下。他们一得知我失踪的消息,便乱了阵脚,开始满院乱找,反倒忽略了新房。之后,我趁乱扮作男子混入人群悄悄离开了陈家。”
沈韫珠仔细斟酌了一下她的这番话,似乎处处都能找出破绽,但也并非不能施行。
只是这需要新娘子的主动配合,但据她现下所掌握线索来看,另外四位受害人并非自愿消失。
“你何时有的情郎?”沈韫珠暂时收回思绪,继续追问杨贞儿的事情。
对方却在听到这话时明显一愣,脸也寸寸变红,眼底露出羞愤的神色,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情郎,处、处子身是、是……是我自己破的。”
沈韫珠惊讶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竟有魄力做到这种地步。
“你的帮手是谁?”沈韫珠很快回过神来,视线在林兰叙身上扫过。
杨贞儿立马道:“没有帮手,从头至尾皆是我一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