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房人来人往,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发现了神情恍惚的颜安。
值班医生把人推回病房,急急喊来精神科的医生会诊。
颜安不肯说话,精神科的医生结合病史,怀疑颜安可能不愿相信亲人相继离世,自我存在意识出现了认知障碍。
这种心理疾病,暂时没有良药,只能让病人多与外界接触,辅助他重拾生命的意义。
夕阳西下,闵玧其赶来医院,推着用过晚饭的颜安到医院的小花园散心。
微风拂过脸颊,留下阵阵花香。
“物情良可见,人事不胜悲。莫恃朝荣好,君看幕落时。①”颜安身体向探向前,掐下一朵盛开的鲜花,纤细如玉的手指慢慢地划过重重花瓣。
花瓣大而柔弱,紫红色的细线条和白色的小斑点点缀其中,很是养眼,只可惜是朵朝开暮落的舜华之花!
颜安轻叹一声,随手把花枝别在耳尖。
闵玧其不懂中文,却听得清他言语间的落寞。
低头看向颜安耳侧的花朵,紫红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他突然特别想去掉颜安戴在耳侧的花朵,不是因为爱护花草,而是......不忍美玉蒙尘!
但他这个人生性别扭,从不肯正面关心别人。
他抬起头,淡淡地说道:“你掐的是大韩民国的国花。”
一记警钟敲在自怨自艾的颜安头上,他神色一僵,忙取下耳边的花放回木槿花丛,又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闵允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双明亮的眼睛,弯弯的,如月牙儿一般,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曾经的他非常讨厌有钱人,早年存在U盘里的作品有一半都在diss那些权贵阶层,但自从他来到BIG HIT,遇见的富二代都与那些臭虫不同。
金硕珍低调谦逊,除了长得格外好看,与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不同。
颜安又与金硕真不同,他衣食住行却无一不挑,是个十成十的金枝玉叶,但言谈举止间充满了从容与自信。他待人总是彬彬有礼,谦逊有度,似乎无论在何种场合都能保持优雅的风度。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像一只井底之蛙,每日只管咕呱咕呱地乱叫。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晚间值班的医生就要上班了!
闵允其把人送回病房,自己回公司练习,等他再次回到医院,已经月上中天,接近凌晨。
颜安半夜醒来,见闵玧其坐在行军床上,一手打着手电,一手在本上写写画画,问道:“你在干什么?”
“写歌!”
每天为生计忙碌的人会写出什么样的音乐,颜安有些好奇,“有些写好的吗?唱来听听!”
“随便写的!”
他虽然推辞,但说起音乐眉目间满是自得,颜安更加好奇,“唱唱看吧,好听的话我可以买下你的曲子!”
[每天早晨睁开眼呼吸都让我恐惧]
[朋友和家人都远离了我时间越是流逝我越是焦虑]
[只有自己的感觉只有自己的现在所有都消失了]
[仿佛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了消失了如今乞讨着的我也要消失了]
[世界就这样抛弃了我那一瞬连天空都离我远去]
[离我远去]
[so far away,如果我也有梦想一个翱翔的梦想]
[don’t far away,如果我也有梦想一个翱翔的梦想]
[……]
[dream,愿你无论身处何方都能宽宏大量]
[dream,在试炼的终点是花开万里]
[dream,愿你以渺小启程以伟大结束]
[so far away]
[don’t far away]
[so far away]
[don’t far away]
——《so far away》by闵玧其
闵允其关了手电,在黑暗中低声浅唱了一段。
歌词细腻生动,看似悲伤,却对未来充满期待。
黑暗中,颜安望向闵玧其所在的方位,嘴唇轻启,漏出一点酸酸涩涩的声音,“真好!”
闵玧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不在乎他说了什么,翻身躺下,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而颜安倚着床头,枯坐了一夜。
他耽于过往,一心羡慕黄山上长青的松树,却忘了生命总有一死一谢。而晚间的那朵木槿,虽然只有一天的生命,但它自在向阳、开得绚烂。
儒家的颜子,专心自己的追求,何尝羡慕过长寿的老子?
他虽比不得颜子,却也是自幼饱读诗书,不过是一时陷入迷惘。
这生死不过是人间的一场梦境,与其担心那些关于生死荣华的忧患,不如好好活在当下。
他这一世,就算如木槿花的一般,也要开得绚烂!②
隔天一大早,颜安突然开口,“你的歌卖多少钱?”
“给我个苹果吧!”
颜安皱眉,“你的歌很好,苹果也很好,你这么说伤害了你的歌曲,也伤害了苹果。”
闵玧其没有回答,固执地拿起苹果。
大都市的早晨,蝉鸣声夹杂着汽车穿行而过的嗡鸣声。
医生照例来查房,像一位老朋友,操着熟络的语气,与颜安拉家常,“早上吃了什么?”
“米粥、鸡蛋羹和苹果汁。”
“苹果好,早上金苹果!”医生拿起听诊器,简单检查了一番,说道:“可以让护工给你买主食了,记得少食多餐。”
“内!”
医生走后,颜安拿起床头的曲谱,轻笑出声!
这算什么,为了音乐忍辱负重吗?
真有意思!
又在医院住了一周,颜安的身体基本恢复,大使馆派来一名实习生,将颜安和他暂存在警局的私人物品一并送回了月亮湾。
路上,颜安坐在白色宝马车的后座,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