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到,连他一瞬间也跟着失了神。
那些年在并盛,云雀跑去黑曜的次数并不少。多半是踢馆打架,偶尔他不想打架便装睡,云雀放低声息靠近,呆呆站一阵,然后收拐走人。骸忽然感到得不偿失于是跳起身抓住他的手。——然后又变回打架。
云雀走进他房间四下环顾,寒碜的摆设忽然让他觉得有些紧张,但和沢田纲吉不同,云雀恭弥回转身,嘴角却翘得很好看。
“不错嘛。”
骸愣了。“你觉得这里好……吗?”他问得有点结巴。
云雀仍然看着空旷的地板和高高的顶棚。
“是啊。”少年说,显得挺满意。“很适合战斗。”
——是这原因啊?!
虽然如此,得到直截了当的赞赏还是比同情来得更令人心底舒畅。当然,如果被云雀发现他那衣柜里各式(自改版)并中制服,其中还有自己丢失过的……估计评价就是另一个样子了吧。那天他俩又打了个天昏地暗,幸好没多少陈设所以损失有限,原以为第二天云雀不会再来,结果早上骸被飞到脸上的什么软东西砸醒。
“给。”
睁开眼睛发现居然是一只枕头。骸从沙发上直起身来,听见云雀讥讽说睡相真差。他看见云雀身后几个风纪委员正在吭哧吭哧地抬进一张行军床。
“你的。”云雀以决定的口吻说。
骸觉得有什么酸甜的东西从嗓子里泛了起来,要用力才能压下去。“我并不经常在这边住。”他挤出一个笑。
那时候他的本体还在水牢里。
云雀站在那里绷着一张脸,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可是看上去非常亮,好像能把他穿透。然后在云雀转身走开时他听见了这一句。
“……沙发睡久了腰会痛。”
有一天,一个人忽然告诉你,你需要一张床。
不管给的理由如何,从某刻开始,有了能够安静地认真地躺下来度过夜晚的地方。虽然那仍旧不是家,面对生活的态度却变得不再惨淡无谓。
——当然不能无谓。那天晚上他躺上去的时候在床垫下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售价XXX日元请择天送到并盛中学风纪委员会。落款盖章云雀恭弥。PS陪我打一百次可以抵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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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鼻音有点重。”
窝在床上云雀侧躺着向上望他。骸掀开自己被子的时候kufufu地笑。
“要是连我也感冒了谁来照顾你?”
“……不需要。”
云守一个翻身把后背对着他。骸也没再抱怨什么,拧掉台灯,舒展身子躺下。过了几分钟他仍听见云雀叹气似的长缓呼吸。
还在郁闷吗这家伙?纤细起来可真让人头疼啊……就在枕头上转了转脸,骸思忖一下开口。
“吶恭弥……给你讲故事吧。”
“艾斯托拉涅欧所在的是意大利南部,靠着山,风景比明信片上还要漂亮许多倍。”
“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那一天,犬和千种跟在我后面。推开大门的时候,我们看见非常非常灿烂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悲剧的背景天气一般应该是电闪雷鸣淫雨霏霏吧。”
“但是,就是那样明媚,讽刺的明媚着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上天从来不会管。”
他声线轻而哑。曾经的狂澜,遥远看去如今就像细浪。
“我们走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没有能让我们久留的容身之所……三个小孩子而已……算是报复心,我们也没想过要在任何地方久留。”
“走出很远很远,远到连回去的路也不记得。被黑手党抓住的夜晚看到星星的方向,从东,扯向西——我忽然就想到它们升起的源头去看一看。”
“后来知道,彭哥列十代在日本。再后来,遇见你。”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气息徐徐。
“那时偶尔会想——家乡在哪里呢?所谓的家与乡,究竟又是什么东西。”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不再思考这样无解的问题。”
“你说过——生日也好年级也好,只要喜欢就自己决定。我呢,也打算学着这样做……”
顿了顿,骸最后瞄了一眼身边人黑暗中模糊的轮廓。
“……就在这里哦,恭弥。”
一直以来用行动开导着我的都是你——这一次,算是回报吧。
然后他闭上眼睛。效果的检验并未等上很久,耳边响起一阵沙沙声,然后他感到温暖的肢体磨蹭着移进了他的被窝。云雀的额头埋到他胸前,什么话也没有说。
走到哪里都是一样,走到哪里都能微笑,走到哪里都不孤单——千山万水不须度,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