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朱利和六道骸也算是有些间接渊源的人物,俩人都被同一个家伙上身过。所以除此之外,朱利也想不出骸有什么私人理由会到这座岛上来了。山羊胡男人看着他吭哧吭哧爬山。
这里可没有D斯佩多的坟墓哦。朱利说。
骸的眼皮跳了跳。他停住脚步,感觉着汗水浸湿衬衫后背,又被海风吹透。只是想来这看看而已,骸说。你们不介意吧?
朱利点点头,眼镜后面玩世不恭的笑脸有种狡猾的练达:怎么,跟媳妇吵架啦?还是生活失去动力?
骸一挥手:你们沙属性是不是都这么讨人嫌啊?
朱利眨眨眼笑:因为沙属性和雾属性是差不多的嘛。
西蒙家的邀他晚上来喝一杯,说定了便走开去,留骸一人天地。六道骸歇了一会,感觉身上的汗被吹掉了,就接着往上走,他穿过了林子,钻了一段岩洞,最后来到了一块宽阔的高地上。这就是目的地了。
和记忆中相比,旧战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仍然是荒凉一片。风把灰土都吹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大片的岩石。骸坐到地上,过了一会,仰面向后一躺,后脑勺搁在了晒了一天的坚硬温热的石头上。太阳正在下山,无垠的天空在他面前变幻着种种颜色,海鸥嗥叫着飞旋徘徊。他呈大字型摊在地上,就这么观察着天色。
这里可没有D斯佩多的坟墓哦。
知道,当然知道……就像那车祸的亡灵不会停留在马路上一样,这里什么都没有。这里是属于别人家的地盘,是无可凭吊的、被他主观想象出来的纪念广场而已。
但他还是回来了,因为这是他人生的另一个起点,是少年时代结束的地方。而他这次获得的新生,建立于另一个人的死亡……骸闭上眼睛,听着海鸟的叫声。如果时针每次向前跳动,都要伴随着一些东西的消散,或许还真不如让这过程来得没头没脑一点,那样,痛楚就会被拉长稀释,青蛙在温水里慢慢煮死。凭感觉活一辈子——他真羡慕云雀恭弥啊,非常非常羡慕。可他始终是办不到。
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巨浪拍着悬崖,大地在他下面微微震颤。骸一直躺在那,也许是旅途疲倦的缘故,他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被一阵轰隆隆的奇怪声音吵醒了。
唔……?!
强风刮得他睁不开眼睛,勉强从指缝里看去,只见头顶上有什么正在朝他降落。一看不要紧,骸赶快爬了起来。
云雀恭弥你……这事咱没完!!
他对着大摇大摆的直升飞机生气地喊了一嗓子。探照灯恶意地朝他直射而来,骸眼前又是一花,往后退两步跌了一跤,感觉自己像个被警察用聚光灯堵住的逃犯。
飞机停稳了,灯光熄灭,模糊不清的夜色中有人拉开舱门刷地跳了下来。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叠了。
骸仍旧坐在跌倒的地方,放下了双手。他看着刚刚想要用直升机碾死他的那个家伙摇摇晃晃走近。骸眯起眼睛——短裤,云雀居然穿了一条短裤。
他决定先抛却这个细节。你怎么找来了?
泽田纲吉给我打电话,听说西蒙家族的私人度假地开放了采摘凤梨的旅游项目,云雀说。
骸库呼呼地笑了,心想这身装束确实很有说服力。云雀走到他身边,然后躺了下来,像之前在家里床上一样伸展开四肢。
——我之前回了趟并盛。
——哦呀?感想如何?
骸侧身瞅着云雀,黑发青年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还是现在比较有趣。
——你这是成年人的自我安慰吗?
——不是哦。
云雀说,不是哦。没说为什么。
骸脑子里转了一转,一直以来脚不沾地的虚空感忽然被另一种真实感填满了。他挨着云雀躺了下去,两个人一起背靠着岩石,面向夜空。回来一趟是对的,骸想。在马路边放上一束花也是对的。做些蠢事是对的,因为蠢事的意义并不在于它本身……
恭弥,我想结婚了。他对着夜空说。
然后他听见云雀说,哦。
你就不能有点更好的反应吗?我在谈我们的人生大事!我——
云雀不耐烦地一咂嘴:到底要不要结了?!
结!骸翻个身抱住他。回去就结!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