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一缕不寻常的妖气被风吹了过来,白爪黑狐眸子一亮,随即朝着那妖气的来处狂奔而去。
眼看它就要跑到那幽蓝衣少女面前,一双干瘦的爪子从天而降,一把抓住它颈后的皮毛,将它拎了起来。
与此同时,三缕炁流化作的圈环将它的嘴巴和前后肢分别绑住。
“让你跑,累死小爷了!”
一个瘦巴巴的年轻男子拎着黑爪沙狐,气喘吁吁地用指头戳了戳它的脑门。
他腰侧挂着一块暗紫色的铁质腰牌,腰牌中央嵌着块同色的玉石,上面镌刻着一赤一白交错在一起的月亮。
重月的人。
若没记错,此人似还是风息影亲随弟子中的一个。
珞泱不自觉垂下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的声音她好像在何处听过……
“嘎——,嘎——”
正想着,一声鸦啼飘了过来,一只白乌鸦从空中滑下,停在了男子的肩头。
虽明显瘦了两大圈,珞泱还是一眼瞧出,这正是此前那只在黑风城为主传话的白乌鸦。
想起那谯楼上的几行大字,珞泱顿时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往玄沧身后躲了躲。
虽狐嘴被箍住,妖狐还是拼命挣扎着,喉间不断发出“嘤嘤”的低哼声,一双黑溜溜的妖瞳楚楚可怜。
“别来这套,小爷我可不吃。”
拎着妖狐的鸦白冷哼一声,大剌剌地迈开步子就要带着妖狐回去。刚转过身,他倏然脚步一顿,脸上腾起一阵狐疑。
重新转回去时,鸦白狭眸微眯,死死盯向珞泱。
“你,”他大步走上前:“这金铃索你要不要?”
珞泱微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一直紧攥着金铃索。
“我只是随便看看,仙君请便。”珞泱笑笑,将金铃索放回了摊主前的桌子,拉着玄沧侧身让开。
鸦白点了下头,一把勾起金铃索,又从怀里抹出根被咬断的金铃索来回对比了下,确定一模一样后,他按住来回扑腾的妖狐,将新买的金铃索系在了它的腰上。
“鸦白,你又磨叽什么呢?!让夫人等急了,小心罚你连夜打扫狐园!”一道不耐的责骂声从远处传来。
鸦白扬起下巴回吼:“小爷干了一日的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磨蹭了!”
吼完,他将金铃索上的最后一个环扣扣紧,嘴里还不住啐骂:“狗仗人势的东西!原来尊主在的时候,日日腆着脸巴结小爷。尊主这才刚走两月,就都本性暴露!”
“也不知道尊主的鬼魂走没走远,最好将这群龟孙子的魂儿一并收了,带回冥界当马骑!”
鸦白咬牙切齿地骂着,一抬眼瞥见一旁淡睥着他的玄沧,他顿时将腰板挺成翘边木板,踮脚吼道:“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眼珠子挖出来当蹴鞠踢!”
“嘎——,嘎——,挖,挖。”
白乌鸦鸦随其主,吊起嗓子附和。
鸦白冷哼一声,甩手扔下一袋灵石,提着狐狸抬脚离开。
他一走,珞泱忽然想起那位烟萝夫人是何人了,正是前不久刚继任重月尊主之位的前西殿殿主萧绪的侍宠,水烟萝。
这水烟萝素来嗜狐近狂,小到一副耳珰,大到箱柜案榻,无一不和狐狸有关。
说起来,珞泱当初得知此人还和风息影有些关联。
她那日刚将酿好的醉花阴埋进院中的夜昙花下,婢女不语就急匆匆跑了过来。不语是个哑女,她双手比划的急,珞泱反应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原来是水烟萝在自己院中豢养妖狐,用妖狐狐血炼制媚香脂的事被风息影得知。
风息影对妖的厌恶整个重月无人不知,水烟萝不仅自己私养妖物,还妄图将这妖血炼制的媚香脂对用在风息影身上,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被发现了。
如此胆大妄为,她和那些妖狐本都必死无疑。
不想最后在她院中连一根狐毛都未找到,水烟萝又哭哭啼啼,说自己素来爱狐,怎会舍得杀之取血。这媚香脂是有人故意陷害于她,她一个凡都女子哪里识别得出这些。
最后风息影没了耐心,将人扔给萧绪让他自己处理。
是夜风息影来烬鸾台时,曾提起妖狐失踪一事。不过比起闲聊,珞泱觉得他察觉到是她将那些妖狐放走的,故意来试探她的可能性更大。
总归最后风息影没有什么证据,而她又恰好知道如何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
当年风息影在时,莫说是妖狐,就连只寻常狐狸,水烟萝都未敢再养。
没想到如今竟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派人在仙都捉妖狐,就不知这妖狐是当真做了灵宠,还是被养来日后取血。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对她而言都不失为一个有用的消息。
“夫人,您还买双銮扣吗?我这儿有几件刚从瑄州进的时新,定有一款适合郎君。”摊主的询问声将珞泱的思绪拉了回来。
珞泱微怔了下,看着摊主手中的双銮扣,却又想起了适才自己将那金铃索在玄沧身上比划时,对方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她“扑哧”笑出了声。
有点可惜了,这张脸被易了容,真是好奇风息影露出这样的表情时,会是什么样子。
“我可不是什么夫人,”珞泱眉眼弯弯:“至于他是不是谁的郎君……,这我就不知了。”
笑眯眯的摊主兀地愣住,两片儿唇张合了下没发出声,脸上的神情变得很是古怪,打量珞泱二人的眼神也透着股意味深长。
珞泱忍不住心里嘀咕,百余年过去,这仙都的人还是一尘不变的古板。
虽说仙都中确有女子送道侣双銮扣做新婚礼的习俗,但也总不至于但凡一对年纪相仿的男女同选双銮扣,便认定二人是道侣。
当年她和九师弟外出办事时,恰在街上看到这双銮扣,她想起珞栖鹤那条早就用旧的双銮扣,便想着给他选条新的,结果她和九师弟就这样被误会了。
她那时年纪尚小,连这双銮扣的有何含义都不知晓,倒是九师弟被那摊主的话气得上蹿下跳,还为此两个月不同她讲话同行,活像个视名节为性命的贞洁烈男。
“不松开吗?”一道沉沉的嗓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