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泱眼睫微动,抬头看向玄沧,又顺着他不自在的视线低头看向不知何时起被她紧握住的手。
她方才思绪飘得远,加上鸦白靠近时她担心身上的妖气被发现,越发往玄沧身上贴得紧。
眼下少年被她牵着,薄而大的手掌被她双手紧抱怀中,手背无意识地贴在她的腰间。
因被她拽着,两人又挨得近,拉拽间,怀中肌骨劲长的小臂若即若离地轻碰着她身前两团饱满柔软的云。
一阵热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珞泱如碰火炉,立马将怀里的手臂扔了出去。
她动动唇嗫嚅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来,直到余光瞥见了一张比她还红透的俊脸。
临近黄昏,橘红的霞光从天际罩下,宛如千里红纱。
身旁人的脸却似比那晚霞还要浓艳,绯色从衣襟内一路窜到双颊,染透耳尖,甚至连眼尾都泛着薄红。
他半偏转脸避开珞泱,眉眼低敛着望向别处,颈侧匀长的筋骨紧绷着,唇压成了一根弦。
同样的神情,若放在风息影身上,必然只好让人觉得他此刻心情糟糕透顶,稍有不慎就会激起他可怕的杀欲。
而落在面前少年身上,却只让人觉得他已害羞到手足无措,紧张到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这反应,可比当年的九师弟可爱多了。
羞赧的情绪忽而就被坏心思代替了五分。
珞泱唇角翘起:“玄沧,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玄沧仍不看她:“问这个做什么?”
珞泱:“你我虽同行时日可能不长,但好歹也算相识一场,若连这些基本的都彼此不了解,岂不和陌生人没什么差别?”
玄沧默然片刻:“天启三十二年。”
珞泱没想到他竟和自己同岁,微顿了下,她睁眼胡说:“你果然年纪比我小,日后若有人问起来,我便说你是我弟弟,我是你阿姐,如何?”
玄沧眉心蹙了下:“不需要。”
珞泱:“什么不需要?”
玄沧:“问与不问是旁人的事,我无需解释。”
倒是无力反驳,但……她还挺想看“风息影”开口叫自己阿姐的。
珞泱:“方才你我既已互通了年纪,今日就算作我们正式相识的第一日,为聊表纪念,你我二人做笔交易,如何?”
脸上的绯色褪去四分,玄沧稍转回脸,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出声:“什么交易?”
“很简单,”珞泱眨了下睫,歪头瞧着他:“只要你帮我讨得烟萝夫人的喜欢,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玄沧眉心轻拧:“为何要讨她喜欢?”
珞泱早已备好说辞:“你没听那摊主说,这烟萝夫人可是个大金主,眼下我们没有灵石,将她哄好了才能骗些路费。而且……喜欢狐狸的人,我素来颇有好感。”
玄沧唇缝抿紧,半天不言不语,眸光不知因她说的哪句话而变得郁暗。
“我为何要帮你?”
“因为帮我对你来说并无坏处。毕竟,若是你帮我顺利进入重月,便可要求我……”珞泱打量着他红晕未散尽的侧颜,眼里浮出狡黠。
忽而,她踮脚揍近玄沧耳边,以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音调道:“便可要求我,日后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戏弄你。”
温热的吐息冷不防扫过耳廓,钻入耳间,柔软的碎发从颈骨轻扫而过,玄沧眸光一恍,浓稠的躁意自胸腔不受控地涌上,在眼底如墨化开。
喉结缓缓滚过,颈侧连着耳根的筋骨绷起又落下,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蜷缩成拳。
他动了动眉心,撤身朝旁侧移开半步。
——
自萧绪执掌重月尊位后,曾效忠风息影的一众弟子很快受到了排挤弹压,不多时就有“识时务”者向萧绪刨心示忠,但仍有死脑筋的。
鸦白就是其中一个。
不仅死脑筋,还在意识到萧绪并无意真的彻查风息影遇害一事时,一怒之下放出自己养的灵鸦四处放话,口口声声唤的尊主仍旧是风息影。
结果便是得了一堆杂活累活为赏赐,美其名曰帮他缓解“思主之苦”。
“简直放屁!”
天边刚亮就被迫爬起来的鸦白眼睛还没睁开,嘴巴就先醒了。
好不容易将偌大的狐园清扫干净,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下,一个装有一只花狐的狐笼就被一把扔进他怀里。
“这种毛色枯杂的低等草狐也敢往狐园送,鸦白呀鸦白,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将狐笼扔进鸦白怀里的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负责管理狐园的段苛。
鸦白跳脚:“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这狐狸是我带回来的?!小爷我昨日带回的分明是只白爪黑狐!”
“哦?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段苛闲闲把玩着手里的三颗胡桃,猝然指尖一用力,三颗胡桃应声碎裂。
他五指一松,将碎了的胡桃扔在鸦白刚扫干净的庭院:“我就是故意找你不快,你能奈我何?”
“如今你不过是一个洒扫庭除的杂役,能在这里伺候这些狐狸,已经是尊主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才赏你个差事,你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