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刘邦瞥见她,大步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两年委屈你了!”
吕雉垂眸,唇角勾起一抹得体的弧度:“大王无恙便好。”
刘邦揽着她的肩往大帐走,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的战事。吕雉安静地听着,目光却扫过四周——没有曹氏的身影。
“对了,”刘邦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侍从道,“去请曹夫人来,就说王后到了。”
吕雉脚步一顿。
“曹……夫人?”
刘邦咧嘴一笑,露出她熟悉的、带着几分痞气的表情:“曹氏啊!你被项羽扣押后,她带着商队给汉军送粮,立了不少功。去年我纳了她,封了夫人。”
吕雉的指甲无声地陷进掌心。
夜宴设在王帐。
吕雉换上崭新的曲裾深衣,发髻高挽,金钗步摇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她端坐在刘邦身侧,接受众将敬酒,神色平静如常。
帐门忽然掀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吕雉抬眸。
曹氏穿着一袭绛红深衣,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大步走入帐中。两年未见,她瘦了许多,眉目间添了几分凌厉,右袖空荡荡地垂着——那是睢水之夜付出的代价。
“臣妾来迟了。”她向刘邦行礼,声音沙哑却干脆。
刘邦笑着招手:“快来!王后刚还问起你。”
曹氏这才转向吕雉,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王后。”
吕雉注视着她,缓缓端起酒盏:“曹夫人别来无恙。”
帐中喧嚣忽然静了一瞬。
曹氏扯了扯嘴角:“托王后的福,死不了。”
刘邦浑然不觉,拍案大笑:“曹氏就这脾气!王后别介意——来,喝酒!”
乐声再起,众将推杯换盏。吕雉余光看见曹氏独自坐在末席,左手执杯,一杯接一杯地饮,眼神却始终未再看向主座。
宴至半酣,吕雉借更衣离席。
秋夜的风已带寒意。
吕雉站在帐外,望着远处连绵的篝火,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王后好大的威风。”
曹氏的声音,带着三分醉意七分讥诮。
吕雉没有回头:“夫人该称我皇后。”
身后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低笑。
“皇后?”曹氏转到她面前,独臂撑着帐柱,逼近一步,“吕雉,你我在睢水畔分别时,你可没说再见要跪着说话。”
酒气扑面而来,吕雉蹙眉:“你醉了。”
“醉?”曹氏冷笑,“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忽然压低声音,“你以为刘邦真在乎你?他纳我不过是为了——”
“曹夫人。”吕雉厉声打断,“慎言。”
曹氏盯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冷却。
“好,好。”她退后两步,左手抚胸行了个夸张的礼,“臣妾告退。”
转身时,空荡的右袖被风吹起,擦过吕雉的手背。
吕雉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绛红身影踉跄离去,最终没入黑暗。
帐内传来刘邦醉醺醺的高喊:“曹氏呢?再来一曲《大风歌》!”
吕雉整了整衣袖,指尖触到腰间暗袋——那里藏着一片染血的指甲,来自睢水河畔。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端庄的微笑,掀帘入帐。
长安的春日来得急,未央宫的梨花开得正盛,雪白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吕雉站在廊下,看着宫人们忙着清扫落花,手中竹简上记录着朝中重臣家眷的名册——御史大夫周昌的侄女年方十六,太仆夏侯婴的嫡子刚满二十……
"娘娘,周夫人到了。"侍女轻声禀报。
吕雉合上竹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请进来。"
三日后,未央宫设宴。
席间,吕雉亲自为周昌的侄女斟酒,那少女受宠若惊,红着脸谢恩。刘邦坐在上首,目光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停留片刻,露出满意的笑容。
"陛下,"吕雉温声道,"周姑娘精通琴艺,不如让她献上一曲?"
刘邦大笑:"好!"
琴声响起时,曹氏忽然推开酒盏,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
"曹夫人不舒服?"吕雉关切地问。
曹氏抬眼,目光如刀:"臣妾只是好奇,王后近日为何突然对周家这般热络?"
席间霎时一静。
吕雉面色不变:"周姑娘才貌双全,本宫欣赏而已。"
"是吗?"曹氏冷笑,"那太仆家的公子呢?听说王后昨日特意召他入宫赏剑——"她故意拖长声调,"莫不是想给鲁元公主选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