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舟清点兵器架,发现缺失的正是最新改良的款式。她循着入库记录追查,最终在角楼找到了卫子夫——她正将连弩交给年仅十二岁的霍去病。
"姨母放心,"少年郎君眼眸晶亮,"去病定不负所托。"
沈兰舟急书一简:"稚子何辜?"
卫子夫看过,提笔回之:"此子非池中物。"字迹力透纸背。
二人目光交锋之际,刘据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把抱住沈兰舟的腿:"傅母不气......"
沈兰舟弯腰抱起孩子,内襟却突然滑出一方素帕——正是当年卫子夫赠她的旧物,边角绣着小小的"子夫"二字。
霍去病眼疾手快接住帕子,好奇地展开看了看,又乖巧地递还给沈兰舟:"傅母的帕子真好看。"
卫子夫见状,忽然轻笑出声。她伸手为沈兰舟整理衣襟,指尖在帕子上轻轻一按:"收好了。"
夕阳西下,角楼上的四个人影被拉得很长。霍去病扛着连弩蹦跳着离去,刘据在沈兰舟怀中酣睡,而卫子夫与沈兰舟并肩而立,望着远处即将西征的军队扬起的尘烟。
风拂过沈兰舟手中的帕子,那小小的"子夫"二字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元朔四年的秋风卷着落叶,扫过淮南王府的断壁残垣。诏狱刑房内,沈兰舟指尖轻叩案几,审视着淮南王门客的供词。
"平阳侯曹时......"她目光一凝,在竹简上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烛火摇曳,她蘸墨将"曹时"二字划去,改为"陈蟜"——陈阿娇之弟。笔锋一顿,又添上几笔,使字迹看起来像是原本就如此。
上林苑猎场,卫子夫正陪武帝行猎。侍卫匆匆赶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不动声色地折下一枝金桂:"陛下,妾身有些乏了。"
回宫路上,她命心腹准备暖炉:"要双层底的。"
诏狱阴冷潮湿,沈兰舟跪在石板上已两日。狱卒递来暖炉时,她敏锐地察觉到重量异常。
夜深人静时,她拆开炉底夹层——一片薄绢上,用血写着个"忍"字,笔迹秀劲有力,正是卫子夫手笔。
沈兰舟将薄绢含入口中,和着血腥味咽下。
第三日黄昏,沈兰舟被释出狱时已高热不退。卫子夫不顾宫规,直接将她带入昭阳殿浴房。
"忍着点。"卫子夫解开沈兰舟的官袍,将她浸入药浴。热气蒸腾中,沈兰舟神志不清地抓住卫子夫的手腕:"子夫......危险......"
"娘娘!陛下往这边来了!"宫人惊慌叩门。
沈兰舟猛然清醒,赤足翻出窗外。卫子夫匆忙收拾狼藉,却见窗棂上留着半枚带血的齿痕——是沈兰舟忍痛时咬破的唇印。
浴桶旁,两双湿透的丝履一正一歪地躺着,水痕蜿蜒相连,像一条无法斩断的纽带。
次日朝堂,武帝当众褒奖沈兰舟查明淮南王勾结陈蟜的"功绩"。沈兰舟跪伏谢恩,唇上新结的痂隐隐作痛。
退朝时,她与卫子夫在长廊擦肩而过。宽大的朝服袖摆下,卫子夫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勾,转瞬即逝。
秋阳透过廊柱,将二人的影子投在金砖上,短暂交叠,又各自分开。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除夕宫宴的灯火映得未央宫前殿亮如白昼。沈兰舟一袭崭新官袍立于殿下,淮南王一案了结后,她已升任光禄勋,位列九卿。
"沈卿劳苦功高。"武帝举杯相贺,醉眼朦胧地扫过席间众女,"后宫也该添些新人了。"
卫子夫执壶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投向殿外那株并蒂梅:"花开并蒂本是祥瑞,奈何......"
"奈何东风恶。"沈兰舟突然接口,声音不轻不重,恰让满座皆闻。
玉杯坠地的脆响中,众臣骇然变色。武帝眯起眼,却在看到沈兰舟恭敬垂首的姿态后大笑:"沈卿倒是风雅!"
沈兰舟跪地向卫子夫行大礼时,袖中突然滑落半截五色缨络——那是皇子冠饰的编绳。卫子夫俯身拾起,指尖抚过未完成的结扣:"手艺生疏了。"
"微臣......"
"本宫替你收着。"卫子夫将缨络纳入袖中,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
椒房殿密室中,沈兰舟为卫子夫篦发。梳齿穿过浓密青丝,忽然勾出一缕银光——是当年匈奴王帐中那对腕钏,不知何时被卫子夫缠在发间。
"十年了。"卫子夫闭目轻叹。
窗外大雪纷飞,更漏声被彻底掩盖。沈兰舟望向墙角的新鲜凿痕——那是通往霍去病寝殿的密道,昨日才刚打通。
"据儿近日总缠着去病学剑。"卫子夫似不经意地提起,"两个孩子倒是投缘。"